再往後,就是搞對象拍合影,愛人嫌我頭發亂,要我理完發吹過風再照。我麵帶難色,這次畢竟不是中學時代了,我把自己有關理發的經曆詳細地告訴了她。她像聽故事一樣入了迷,眼角裏湧出了淚水。她不要我進理發館了,說要是帶著桃兒照才好呢。並且說,她要接母親的班,把理發的事全包下。結婚以後,她果然首先買了一套雙箭牌推子、剪子,學著給我理發。理發畢竟不是多麼複雜的工藝,她很快學會了。效果不比街裏甲級理發店差。同誌們問我在哪兒理的,我有點自豪地說:家庭理發館。
年過40,我的頭發大概因為傷感太多,變得脆弱,未老先衰,一根根不辭而別。我一根白發也沒有,隻是頭頂漸漸稀疏起來。還是賢妻心細,把我的發式改作更大的偏分,把左邊的頭發調動過來,借縷烏雲掩禿山。這樣的技術,高級理發館也未必做得到。所以,在家中每理一次發,都覺得是一次享受。在機關的時候,每20天就要來理一次,說頭發長了上火。可是出門兩個月,也攢起來回家理。多年來形成的一種習慣,一種心理。我的發式,我的美,是命中注定要在家庭裏製造的。
如今,我謝頂越來越曆害。頭頂上一個乳白色的桃兒漸漸顯現,大有返老還童的意思。對於我,現實和童年是永遠聯係在一起的。
[鑒賞]
堯山壁(1939~),原名秦陶彬,河北隆堯人。主要著作有詩集《山水新歌》、《渡江曲》、《金翅歌》,散文集《母親的河》等。
一把剃頭刀,一條勤儉路!
堯山壁的《理發的悲喜劇》,理出了無限的辛酸;理出了中華民族的一段悲哀;理出了新中國成立後的幸福!立意新奇,真是妙不可言。
一把剃頭刀,可見舊中國的廣大農村愚昧和貧困結伴而行;一把雙剪牌的剪子,卻又把新中國的進步和幸福連在一起。從刀子到剪子,理發工具有很大的變化,讓家裏人理發的老傳統非但沒有變,而且還“覺著是一種享受。”
社會上,許多人的生活富裕起來了,環境變了,發式衣式也講究起來了,這是人之常情,無可非議。可是,“我”仍舊習慣讓家裏人理發,從母親到賢妻都是如此,而且“在家中每理一次發,都覺著是一種享受。”甚至“出門兩個月,也要攢起來回家理。”這種從母親手上養成而後傳下來的習慣,在一篇文學作品裏出現,所喻何謂呢?如果說,那僅僅是一種個人生活習慣的描寫,豈不太滑稽了嗎?這麼一問,腦海裏突然跳出“勤儉持家”四個大字來,又使我連鎖反應地想到“勤儉建國,勤儉辦一切事業”來,令我如得真經一般,這才大徹大悟了!
古雲:“痛定思痛,必有訓焉”。從舊中國走過來的老人,從三年困難時期走過來的中青年人,一切從艱苦生活中成長起來的人,都不會因生活富裕而忘了過去的苦日子,俗話說得好,“有錢常想無錢日,莫待無錢想有錢”,不是許多人都領略過的教訓嗎?
文章最後說:“多年來形成的一種習慣,一種心理。我的發式,我的美,是命中注定要在家裏製造的。”這種別開生麵的巧言昭示,可謂用心良苦啊。掩卷閉目思之,可謂當今不可多得的喻世明言。
第二次考試。
何為。
著名的聲樂專家蘇林教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在這次參加考試的二百多名合唱訓練班學生中間,有一個二十歲的女生陳伊玲,初試時的成績十分優異:聲樂、視唱、練耳和樂理等課目都列入優等,尤其是她的音色美麗和音域寬廣令人讚歎。而複試時卻使人大失所望。蘇林教授一生桃李滿天下,他的學生中間不少是有國際聲譽的,但這樣年青而又有才華的學生卻還是第一個,這樣的事情也還是第一次碰到。
那次公開的考試是在那間古色古香的大廳裏舉行的。當陳伊玲鎮靜地站在考試委員會裏幾位有名的聲樂專家麵前,唱完了冼星海的那支有名的《二月裏來》,門外窗外擠擠挨挨的都站滿了人,甚至連不帶任何表情的教授們也不免暗暗遞了個眼色。按照規定,應試者還要唱一支外國歌曲,她演唱了意大利歌劇《蝴蝶夫人》中的詠歎調“有一個良辰佳日”,以她燦爛的音色和深沉的理解驚動四座,一向以要求嚴格聞名的蘇林教授也不由頷首表示讚許,在他嚴峻的眼光下,隱藏著一絲微笑。大家都默無一言地注視陳伊玲:嫩綠色的絨線上衣,一條貼身的咖啡色西褲,宛如春天早晨一株亭亭玉立的小樹。眾目睽睽下,這個本來笑容自若的姑娘也不禁微微困惑了。
複試是在一星期後舉行的。錄取與否都取決於此。這時將決定一個人終生的事業。經過初試這一關,剩下的人現在已是寥寥無幾;而複試將是各方麵更其嚴格的要求下進行的。本市有名的音樂界人士都到了。這些考試委員和旁聽者在評選時幾乎都帶著苛刻的挑剔神氣。但是全體對陳伊玲都留下了這樣一個印象:如果合乎錄取條件的隻有一個人,那麼這唯一的一個人無疑應該是陳伊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