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巨浪把本來就不是很大的船一會推向波峰,一會兒又推入波穀,船上的人神經都繃到了極點。突然,一個巨浪撲向船舷,隻見那個野人一躍而起,把帆索拉緊起來。
“他還是個不錯的水手!”潘克洛夫心裏讚道。
18日夜晚非常寒冷,風勢到後半夜才略微減弱。在黑茫茫的海上幾乎無法辨清方向。
天還沒有亮,隻聽到潘克洛夫突然喊起來:“火!火!”
順著水手指著的方向看去。隻見東北方果然有微弱的亮光。這亮光不可能是星星,必定是篝火,是史密斯他們燃起來給他們指示方向的。潘克洛夫調整航向,朝火光駛去。
“乘風破浪號”終於在10月27日早晨7點鍾駛進了紅河的入口。他們一跳下船,史密斯和納布就跑過來和他們熱烈地擁抱,為他們能夠安全歸來而欣喜萬分。
陌生人好幾天來都一直縮在角落裏,低頭不語。他似乎能夠聽得懂一些史密斯他們的談話,顯出苦悶的神色。
史密斯他們趁陌生人睡熟的時候,給他理了頭發、胡須,讓他穿上幹淨的衣服。這個原來像猿猴一樣的人終於恢複了人的樣子。一個星期後,大家把他帶到白色的沙灘上去看大海,隻見他又跑又跳,容光煥發。然後他停下來,眼睛竟變得濕濕的。
這些細小的變化都逃不過史密斯的眼睛,他認為陌生人終有一天會恢複正常的精神狀態。
就在看了大海的這一天,回到花崗石宮後,隻見陌生人在那裏自言自語:“不!我決不!”
“我們不要去打擾他。”史密斯對大家說,“他必定有什麼令人辛酸的往事。”
又過了幾天,陌生人居然獨自到菜園裏幹活去了。他胡亂地幹了一會兒,又發了一陣子呆。
史密斯悄悄地走近他,看見他正在流淚。
“陌生的朋友,”史密斯柔和地說,“我希望你看著我。”
陌生人抬起頭來看著工程師。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史密斯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使他屈服了。他本來想逃,但他馬上又改變了主意。他的眼睛閃著亮光,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許多話就要從他的嘴裏迸出來。他終於雙手叉腰,向史密斯問道:
“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和你一樣,也是遇難的人。”史密斯感情豐富地說。“我們把你帶到這兒來,讓你回到你的同胞中間。”
“同胞?我沒有同胞!”
“這裏的人都是你的朋友!”
“朋友?我的朋友?”陌生人把臉埋在雙手裏。“不!決不,離開我!你們都離開我!”
他突然跑到臨海的高地去,在那裏久久站立著,一動也不動。
史密斯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夥伴們。
“對!這個陌生人肯定有什麼秘密藏在心裏。”史佩萊說,“從他剛才的表現看,他好像曾經懺悔過。”
“我們先讓他安靜安靜,不要去問他敏感的問題。”史密斯嚴肅地說。“就算他以前有什麼過錯,他已經贖清了,我們應該把他當作朋友來看待。”
兩個鍾頭過去了,陌生人就這樣呆在海岸上。他肯定是在回憶他過去的一切所作所為——這些無疑都是慘痛的。大家隻是遠遠地盯著他,但是誰也沒有去打擾他。兩個鍾頭之後,陌生人似乎已經作出了決定。他轉身朝史密斯走來。兩隻通紅的眼睛證明他剛才痛哭過,但這時他卻停止了流淚。他顯得非常謙卑。露出焦急、羞愧的表情,眼睛始終盯著地麵。
“先生,”他對史密斯說,“你們是不是英國人?”
“不是,”史密斯答道,“我們是美國人。”
“啊,”陌生人對回答好像感到有點兒意外,接著謹慎地說,“是嗎?”
“朋友,你呢?”史密斯說。
“英國人。”他答道。
這幾個字仿佛很費勁地從他的口裏吐出來似的。說完他又退到海灘上,在紅河口和瀑布之間走來走去。
當他從赫伯特身邊走過的時候,他突然停住,輕輕地問:
“幾月了?”
“11月。”赫伯特告訴他。
“今年是哪一年?”
“1876年。”
“22年!22年!”他低聲地叫道。
他沒有再問,突然離開了赫伯特。
赫伯特把剛才陌生人的問話告訴了大家。
“我是這樣認為,”潘克洛夫說,“流落島上的這個人不是遇難,而是被放逐到那裏的。”
“朋友們,”史密斯說,“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人不管以前他犯了什麼罪,他已經用最痛苦的方式贖清了。他在島上受盡了苦難,他感到鬱悶,想擺脫這種沉重的精神負擔。我們不能強求他把自己的過去告訴我們。但我相信,終有一天他會自動告訴我們的。至於他對將來能否回到祖國去以及他對這一點抱不抱有希望和信心,我也不敢肯定。”
“這是為什麼?”史佩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