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渡,24歲。今年是他的本命年。中師畢業。天南地北地愛過10個女孩。酒吧歌手。
靈子,23歲。明年是她的本命年。大學畢業。有過1次不知算不算愛情的感情經曆。廣告人。
4月,草長鶯飛花正喧。他們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年份出生。
同樣的星座。金牛座。
同樣的血型。O型。
2000年的12月,他們走到了一起。
那時上海的馬路很多很多,他們準備一條條走下去。走過一天又一天。走向永遠。
2001年的12月,他在路邊的公用電話亭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我渴望自由,我覺得現在我能呼吸到的空氣裏都是你。我受不了了。
我帶了些碟走,我的衣服你幫我理一下,先放你這邊,改天等我稍穩定,自己過來拿。
我們現在分開,起碼還會記得對方的好。要不然就什麼都沒了。
自己好好過。”
上海的馬路很多很多,就算一條條走下去,走過一天又一天,又能走得完嗎?一條與十條、一百條,又有什麼區別呢?都是必須半途而廢的。隻不過,早一點,晚一點。
所以活著是多麼幸福的事。因為會發生什麼,你不知道。一切都可以解釋為奇跡。
所以活著是多麼痛苦的事。因為會發生什麼,你不知道。一切都隻能解釋為命運。
靈子很想找小音說說,可是小音這樣幸福,又何必將自己的苦楚告訴她?
會不會有一天,小音也這樣呢,和哲明分離,獨自習慣重新一個人?
分手的隱情在某一個幸福的瞬間後躲著。誰會知道是哪一天?或許是某一個不曾注意過的一天的一個瞬間?或許就是初初相見時彼此幸福的微笑?是隻需要很短的一刹的,有些痛苦,就此釀成。
而在分離之前,有誰可以說想當初呢?靈子就曾經在心底祈禱,希望那痛徹心肺的一天是多餘的一天,可有可無的一天,可以重新來過或者索性不過。
但是她有資格嗎?
她並不積怨那一天,那最初相認的一天,並且覺得此後很多個日子都是幸福的,既然已經享受了陷在愛中的幸福,還有什麼資格,說希望分離的那一天不存在?
相愛的那一天,隻是個由頭,不起眼的,卻埋下了許許多多,鮮花的種子,地雷的引線。牽動了,就全動了,按也按不住,劈裏啪啦的爆開,把人轟得暈頭轉向,措手不及。
和西渡一起,已經有一年了。
兩個人一起過了一個漫長的、鬱悶的冬天。
他有過無法再愛下去的疲倦;她有過隨意發火的浮躁;曾經,彼此的音容笑貌也讓彼此想了又想,想到失眠。
相愛,有時就是抱在一起沉淪。他看見自己的理想還在原來的位置,離自己是在一點點遠了。她也看見了她自己的理想在很遠的地方看著她,但她想,理想是她自己定下的,她就可以更改,為他更改。
當然,她錯了。
愛情,是需要兩個人的。
他後悔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抓住剩下的那些理想,因為少了,越發珍貴。
他鬆開了原本抓住她的手。
她一個人,就這麼掉下去。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預兆。他一次次地跟她說,他不喜歡上海。他懷疑自己選擇了城市生活、選擇了為她留在這個城市裏是錯的。在他的歌詞裏他也一遍遍地流露出,他希望自己是一個孤獨的靈魂,可以拋開一切,四處流浪,在漂泊中尋找靈魂深處的寧靜……
她知道他在鬥爭,可是她拿不出什麼辦法,隻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
已經聽得到冬天的腳步了。
這個冬天肯定會很冷。她縮了縮肩膀。
2
大大的黃葉子,在樹上看著風纏在自己身邊不肯走。它表麵上按捺著不動聲色,任了風搖它晃它,心卻早有些動搖了,風加緊了攻勢,終於卷了它走。它離開了家,經過青灰的天,經過一些蒙了塵的房子,經過一些明亮的車頂,它想感謝風呢,風帶它看了這麼多好玩的東西,可是,可是,風不要它了。
它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地上。它還想跟著風再走一段,可是終究,秋天迷迷蒙蒙的陽光裏,它和它自己的影子,在一起。
誰又能知道誰的歸宿?
他對她,就象一陣風對一片黃葉子。
靈子歎一口氣,繼續寫她的企畫書。
一早老板就招手讓靈子過去,說有客戶要全麵提升企業形象,有什麼好建議?老板是日本人,見了職員總是笑眯眯的,扔起工作來倒是成堆成山的毫不含糊。靈子腦子轉轉,這些客戶,端的是掙錢多多,也該為社會做些貢獻了。
“北京申奧成功,環境保護就顯得很重要了,在廣大人民群眾中推廣‘綠色消費’,怎麼樣?吃講自然,用講環保。”
老板點點頭,“好是好,可是……”靈子察言觀色,明白了,“我們可以建議他們搞個公益廣告大賽,主題就是綠色消費。”
老板笑得眼睛直眯,一邊大力拍一下靈子,“好,好,這才發揮了我們廣告代理公司的優勢,就這麼辦!”接著話鋒一轉,“你看,什麼時候可以完成?”
靈子長出一口氣,方向定下了,其他的事好辦。
首先要收集一下資料,看看當前的國際國內形勢,怎樣才能和環保掛上鉤。
網速很慢,靈子心急,一連打開了好幾個網頁。
等待的時間才幾秒鍾,思緒又自己開了門跑了出來。
想起昨天下午,和西渡分別的那一刻,酸澀中又有著絲絲的甜味。
昨天是星期天,一早靈子就去菜場買菜。
兩個人一起燒飯做菜,別有一番情趣。
西渡燒的菜很有他的家鄉特色——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