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意識一出門就碰見了一個暗示,暗示跟它說,你可以先出去玩玩,我在這裏等你,但是我叫你做什麼的時候,你什麼都別想,照做就行。而且你隻可以聽我的,其他外界的聲音都與你無關。潛意識答應以後就自顧自出去玩了。
那本書上的白紙黑字,一一浮現。
“十,九,八,我心情舒暢地慢慢醒來……”可是,如果這一切,隻不過是有人想讓她永遠這樣,客觀存在主觀虛無,不,不,這隻是對別人而言,而對她自己而言,她主觀存在客觀虛無。於是這個人精心策劃設了局,好讓她按他的計劃一步步走,毫不遲疑一直走進現在……“不,我不該去想這個!集中心思重新開始,一,二,三……可是要是有人故意讓自己這樣,這是不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呢!”
她記得清清楚楚,那一切是從聚會上一次催眠術的遊戲開始的。
3
那一晚,她被哲明拖去參加一個聚會。
“我能催人入眠,”一個留著長發的男人說。那次聚會,在場者中除了哲明外她不認識任何人。人們有些興奮,“快快表演給我們看。”
就這樣,這個男人,他叫什麼來著?算了,就姑且叫他X好了。這個叫X的男人表演了他的催眠術。要是這玩意兒能拯救現代的靈魂,她倒也願意相信。
可能他看到她臉上嘲笑不信的神情,認真盯了她一眼。他佇立的眼神誘惑著她好奇。她笑了。
他的目光很安靜。在他的注視下,她心平氣和。
“來,靜靜合上眼睛,用腹部緩緩地深呼吸。吸氣時數一,二,把注意力集中到腹部。不要緊張,漸漸放鬆身體……”
“慢慢地睜開眼睛,來,盯著這支鋼筆看,不要轉移視線。你的眼皮開始發沉,渾身鬆軟無力。瞧,全身無力了,瞧,渾身發軟了。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漸漸合上。”
當然,她並未真正入睡,她隻是眼皮合上了,可還沒失去意識,她一清二楚地聽見老D在對她說話。
“已經不行了,閉上眼睛了,身體飄起來了,我一喊,你身子就會向後倒,倒,倒……越不想倒,倒得越快。”
不,鬼才會倒下,靈子心裏嘀嘀咕咕。她正好好地站在這裏,周圍還有許多人呢,但是,不得不承認,她還是不由自主了。
特別想睜開眼睛,卻怎麼也做不到。她就象一隻手機,被人緊緊握在手裏。他向她發出的指令她正一一照做。
飄飄地倒下。
X打了個響指,終於她被喚醒。
“被催眠入睡感覺怎樣?”哲明問,“為什麼你真的會倒下來呢?還好隻是倒下,要是讓你聽到音樂就跳舞,那……”
哲明沒有再說下去,靈子估計自己當時的表情很難看,準是麵沉似水。
因為哲明很吃驚,“我以為你會喜歡這種比較神秘的東西。這些在台灣、香港很流行的,叫催眠秀。甚至有人可以在催眠的情況下回到自己的前世看一看。你對這些不感興趣嗎?”
聚會快結束的時候,X走了過來,臉上的陰影隨著身體的擺動搖搖不定。咖啡色的臉,黑色的眼,背後的長發如同叢林糾結了幾百年的古藤。
她看看他,不知對一張一絲不掛的笑臉該說什麼。
“你一定很憎恨被我控製吧,你每時每刻都在掙紮都在反抗,這很危險。人不應該老是反抗,應該順從天意。”
應該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在她的潛意識裏產生了對催眠的好奇?
4
其實現在理智允許她去考慮的隻能是,“從十數到一,從十數到一……”否則她就毫無希望再恢複身體的正常感覺。但是……
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她的身上呢?從前也聽說過有走火入魔的事情,但即使不給予清醒的暗示,也是可以自動醒來的,隻不過會引起頭疼而已。可是現在卻是被清醒的封存在自己的夢中,而且還不是那些能說會道的人胡編亂造的。一切都是真的。
靈子開始想,到意識用完還剩下多少時間。十分鍾?一個小時?還是一天?
她又想,到底是怎麼會這樣的?
從那次以後,哲明很少再帶她來這樣的Party玩了,他不知道她喜歡什麼。
後來她認識了西渡,她就開始推哲明的約會了。不,今天我要加班。對不起,我真的很忙,要趕一份市場調查結果報告書。我真的很累,改天吧。
她去了西渡工作的酒吧,在如豆燭光裏,聽歌聽得落下淚來。
這種感受,是她第一次體會,她開始歎氣,會不會已經太晚?
後來她就和哲明攤牌了。
她給他寫了E-mail,告訴了他她決定離開他。
她換了工作,換了信箱,一切可以重新開始了,按她想要的開始。
一開始的時候,哲明的母親打了好幾通電話過來興師問罪。說都那麼些年了,哲明用在你身上的錢也不算少了,怎麼可以就這麼一走了之呢?又說,我們全家對你哪裏不周到了,你這樣對他?
有幾次,電話是母親接的,卻也一直保持著沉默。
是,哲明是沒什麼不好,工資收入7、8千,待她也是真心的好……但是有很多事,她不願意和他一起做。很多心裏的想法,她也不願意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