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沒有信仰。現在我信上帝了,複仇是神做的事情,不是人做的事情。”
“那你以後還會再愛上別人嗎?象你第一次愛上她時候一樣的愛?”
“不,我不會了。我吃過一次虧,受過一次痛,會永生永世記得。你呢?還會對別人這麼好嗎?這麼死心塌地?”
“要是是我愛上的,我會。
所以,你是貓,我是狗。貓對自己好,狗對人家好。”
“怎麼說?”
“我家裏養一隻狗,有時我會故意掐掐它,它當時痛得一下子跑沒影了。可我回來後,它還是會用頭蹭我褲腳管,用舌頭舔我鞋子。
我有個朋友家裏養隻貓,我有一次無意中踩到它尾巴,以後再去,它看到我就躲得遠遠的。”
常德送靈子回去。地鐵站,一個方向開往家。一個方向是開往火車站的。而火車,可以把她帶到任何一個地方。
讀高中的時候看毛姆的《刀鋒》,非常羨慕拉裏的隨性,好象天下再大,哪裏都可以去,什麼事都可以放棄。後來才知道,沒什麼好羨慕的,既然沒有那樣甘於寂寞的心,走得再遠還是在紅塵裏沉浮。
常德站在靈子對麵,一隻手牢牢握著身邊的扶手。
她站在車廂與車廂接縫的地方。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這裏是唯一可以感受到風的地方。她空著雙手,身體隨著地鐵左右搖擺著。她的臉,還有一臉的無所謂,就這樣恣意的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晃得他眼花繚亂。
她就是這樣晃晃悠悠晃進他的視線,他心裏很清楚,總有一天,她還會這樣晃晃悠悠晃出他的視線。
“我曾經有隻小狗,從3個月大的時候開始養。小狗很乖。從不隨地大小便,從不挑精揀肥,聽見我上樓的腳步聲就會巴巴的守在門邊。我一開門,小狗就很親熱的撲上來,用頭使勁的蹭我的褲腿。小狗很乖,小狗太乖了,從不向我要求什麼。我就忽視了小狗的需要。
有一天,我帶小狗去朋友家玩,朋友家也有一隻小狗。兩隻小狗互相嗅了一陣後就抱在一起玩,抱著抱著就離開了我的視線,我從此再沒有看到我的小狗,那麼乖的小狗。”
常德說到這裏的時候歎了口氣,
“靈子,你願意留在我身邊嗎?我買菜,你做飯。我洗碗、你收拾房間。夜來臨的時候,我們頭並頭靠在床上,講我們自己的故事。”
說話的時候他沒有看她。是不敢。他連一隻小狗都留不住,他又怎麼能留住她。
“常德,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隻能一個人。因為還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麼。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隻有兩種。一種是明‘爽’,一種是暗‘爽’。明‘爽’就是隻要他對我好,我就可以滿足。而暗‘爽’,就是我要對他好,100%的給予,自己滿足自己。
一男一女的幸福,就是你完全對他好,他也完全對你好,你不多給一分,也不覺得他給得少,這樣才可以。
不是單純的你愛我,我愛你,加起來就是相愛的。”
她的頭輕輕靠在柱子上。
“靈子!”他喊她。
她輕輕的應,“在,我在。”
常德熱淚盈眶。他想拉住她的手。
靈子往後退了退。
“這個女人,不願意做飯,回家累得高跟鞋一踢絲襪不脫就上床。
她敷著麵膜就昏昏睡去嚇你一激靈。
她不化妝時麵目平平表情乏味聽你說話兩三句就止不住的打嗬欠。
這樣一個女人,你願意跟她過一輩子?”
常德木訥。
車過漕寶路站,陽光很好的照下來。
周末的陽光總是很好,好到讓人忍不住想眯起眼睛,不笑也象在笑。
終於從黑暗的地底下走出來了,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