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大,我們剛才在唐三爺麵前是不是有些失態,顯得過於大驚小怪了?”那個老是抱怨自己左眼皮跳個不停的小跟班,不好意思地衝著眉頭緊鎖的胡大膽尷尬地笑了笑,掩飾著剛才自己的驚慌失措的窘態。胡大膽卻是臉色鐵青,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反倒是看著唐耀祖等人縱馬遠去的背影,如釋重負一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知為何,他自從今兒個一早起來,心中就突然隱隱有種不吉的預感,加上中午時分看到了韓布衣韓老爺子慘死的屍身,以及現如今被唐耀祖等人的這一身行頭嚇了一下,更加深了他的這種不吉的念頭。雖然這次營救張嵩和韓璐瑤的行動他並沒有參與,不用擔心自己有挨槍子的風險,但他卻知道贛北這地方並不平靜,既然大當家的有意投靠日本人,那自然會損害到國軍的利益。他為此感到深深的憂慮,他知道從現在開始,自己這山寨上的弟兄就成為了國軍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這次下山采購的馬隊遭遇伏擊—”胡大膽揪了揪自己下巴上的胡楂,皺起了眉頭,“絕對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現在我們清風寨要投靠日本人,贛北的國軍既沒有來圍剿我們,也沒有派使者來跟我們講條件!他們這些兵老爺真的會眼睜睜看著小鬼子在他們的背後安插下一枚棋子而沒有一點反應?”胡大膽慢悠悠地說完自己的想法,卻看到身邊工事裏的嘍囉們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茫然表情,頓時感到興致全無,對這些莽漢們擺了擺手,輕歎了一聲:“朽木不可雕也!”
韓猛伸手擦了擦自己腦門上的水滴,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個大腦門上滴落下來的到底是雨水還是自個兒的汗水。他上前往王大耳朵的小腿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腳,王大耳朵搖晃了一下身子,但是終究沒有倒下,韓猛有些氣急敗壞,惡聲惡氣地押著他繼續沿著濕滑的石階,向前方的後山懸崖走去。他在心中抱怨著自己的頂頭上司軍師史思平:橫山機關長早就用電台通知了他,讓他盡快除掉王大耳朵等人,免得夜長夢多突生變故。但他卻怕張氏兄弟的反彈,遲遲沒有下手解決王大耳朵等一幹人等。現在怎麼樣,還不得要自己來給他幹這種髒活累活?這老小子一味地拖時間,隻是不想讓自己被扣上“殺害結義兄弟”這頂不仁不義的帽子而已。媽的,史思平這個沽名釣譽的老狐狸,真不是啥好鳥,等自己當上了大寨主,第一個就要拿他開刀!韓猛在心中惡毒地想著。
即將被執行槍決的傷痕累累的王大耳朵在包括韓猛在內的七名腰插駁殼槍的黑衣人的押送下,佩戴著沉重的手銬和腳鏈,已經來到了後山懸崖邊上的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平台上,三名肩扛曼麗夏步槍的行刑槍手早已等候在這裏。一名負責山寨日常刑罰的史思平手下的副官站在空地前,手中夾著一份寫在信紙上的判決書,準備親自當麵宣讀王大耳朵所犯的幫規和執行槍決的理由。在通常,山寨之上執行幫規處罰山寨之上違逆幫規的弟兄的時候,擔任執法官的都是掌管山寨之上刑罰的軍師史思平,由於此時此刻史思平隨著大寨主張蛟下山營救張嵩等人去了,因此,在這種將昔日巡山大寨主、坐山寨第六把交椅的王大耳朵執行槍決的重要場合,自然由史思平最得力的副官—被稱為“鬼見愁”的汪道遠來宣讀。
兩名黑衣人推搡著將王大耳朵帶到了汪道遠跟前。兩人分別在王大耳朵的小腿上死命地狠狠踹了一腳,口中惡聲惡氣地命令王大耳朵跪下。但是王大耳朵就如同一頭倔驢一般,任憑兩人如何推搡、猛踹抑或是摁著自己的腦袋使勁往地上摁,就是硬挺著脖子拒絕跪倒。韓猛見狀,頓時臉部肌肉病態地抽搐了起來,掏出了腰間的駁殼槍,就要打斷王大耳朵的腿骨。汪道遠見狀,連忙上前扯住了他的胳膊。
“不跪就不跪吧,反正橫豎都是一槍!算是給昔日的北山巡山寨主一個麵子,讓他死得體麵一些。”汪道遠虛情假意地說道。韓猛聞言冷哼了一聲,忿忿地收起了自己的駁殼槍。
空地之上再度安靜了下來,氣氛開始變得壓抑而沉重,大家紛紛將目光凝聚在了空地中心的幹瘦的汪道遠和身材高大、一臉傲氣的王大耳朵身上,關注著即將到來的槍決死刑。幹瘦的如同僵屍一般的汪道遠,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麵前的一臉傲氣、沒有半句服軟的話的王大耳朵一眼,從胳肢窩底下抽出了兩張信紙寫就的判決書,咳咳,他假模假式地清了清嗓子,開始朗讀這份由史思平和自己兩個人一手擬就的王大耳朵的所謂的“罪責書”:“奉大寨主張蛟和軍師史思平的命令,於民國二十八年(1939年)九月十六日處決王逆俊陽,王逆俊陽本清風寨北山巡山大寨主,穩坐山寨第六把交椅。然王逆舉止輕浮,不思兄弟之情,金蘭之誼,窺伺大寨主之位,結交凶邪,圖謀不軌,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這個時候,在這大雨滂沱的後山空地之上,任何其他的聲音、其他的事情已經無人在意,整個空地之上都隻回蕩著汪道遠宣讀莫須有的“罪責書”的幹澀聲音。作為監刑官和宣讀“罪責書”的“刑罰官”,按照山寨之上的程序汪道遠將當著王大耳朵的麵宣讀完這份由大寨主張蛟和軍師史思平親筆簽就的“罪責書”,然後由王大耳朵在這份“罪責書”上摁上自己的手印,作為認罪伏法的憑證,隨後由汪道遠宣布對王大耳朵執行槍決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