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會長到賀!”門外有人大聲地叫道,一聽戴會長到了,很多在坐賓客連忙都站起了身,解飛早就知道戴會長在圈子裏的身份地位,連忙出門迎接。
“恭賀貴寶號開張,一點薄禮,不成敬意。”戴會長依舊穿著一套灰色的中山裝,鏡片後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滿是笑意,隨他前來的兩個年輕人捧著一個大紅色的禮盒,上麵用紅絲綢帶精心地編著代表吉祥如意的花結。
“戴會長,讓您破費了。”解飛驚愕地看著禮盒,連忙道,“有您親自到賀已經讓小店蓬蓽生輝了,這麼重的禮,我們可是收受不起。”
到場的賓客雖然各有賀禮,但像這麼大的禮盒還是第一個。如果隻是常規道賀收下倒也無妨,可禮物一旦貴重了,這欠下的人情就不一般了,不但今後生意上要有所謙讓,遇上某些問題時也會有所顧忌。
“古人有雲,鮮花配美人,寶劍贈英雄,各有所歸嘛。”戴會長擺擺手,一臉和藹地說道,“不是什麼重禮,隻是聊表寸心而已。”
說著抬手示意身邊的年輕人將禮盒打開,盒蓋開啟之後,現場的賓客全都發出了驚訝的讚歎,那是一套古樸而精致的工具,從解石打磨到雕刻製作樣樣俱全。看這套工具的樣式和成色,應該是有些年頭的物事。
“這套工具是清代康熙年間的玉石界大師留下的,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到了我的手中。”戴會長微笑著對解飛道,“今天我就將它作為賀禮,希望你們這一代年輕新秀能夠將祖國的文化和技藝發揚光大。”
一番話引來了眾人熱烈的掌聲,解飛感覺一陣熱血上湧,激動地和戴會長握了握手,隨即將他請進了店內,馬寥則招呼著隨同的年輕人,將工具搬進去了後院。
落坐後,解飛陪著到賀的賓客閑聊了幾句,主動來到戴會長跟前,旁敲側擊地問起了一些賭石技巧上的問題。戴會長倒也並不藏私,精辟地指點了幾句,讓解飛頗有所得,兩廂探討了一陣之後,話題逐漸轉向了經營方麵。
“近年來玉石界一直趨於老齡化,正需要你們這些能幹的年輕新秀加入,可惜現在有些老同誌在這上頭思想很有問題。”戴會長不無感歎地說道,“在技術上保守自閉,在經營上打壓年輕同行,老是想著自己的利益會怎樣怎樣,極不利於整個行業的發展進步。”
說著他有意無意地掃視了一眼在場的賓客:“我說的這些人,自然並不包括在場的各位,今天就是個很好的見證。希望我們大家能夠共同努力,創造行業的欣興與繁榮。”
短暫的平靜之後,又是一陣雷動的掌聲,隻不過有些賓客卻在暗暗的擦汗,精怪的馬寥在一旁看得心裏偷笑,這個戴會長不但是個賭玉的行家,更是個玩權術的行家。他這幾句,看起來像是在說場麵話,但卻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既警告了那些喜歡惡意競爭打壓年輕同行的人,又在同行麵前離了威,同時也博得了解飛的好感,可謂是一石三鳥。
不過這麼一來也正好為他們的經營掃清了道路,在坐的很多都是玉石街上的地頭蛇,要真玩起陰的來,倒也是件挺麻煩的事情。
就這麼著,解飛和馬寥陪著這些賓客足足應酬了兩個多小時,直到他倆口舌發幹腰酸背疼,才逐一將到賀的賓客送出店外。臨走前,戴會長又向解飛提出邀請,希望他能考慮加入玉石協會,出於其他的考慮,解飛笑著答應好好考慮後再回複。
眼見賓客全都散了,解飛和馬寥正想休息一下,唐悅卻出現在了門口,笑盈盈地看著店內的裝潢,手中抱著一個不大的盒子。
“恭喜新店開張。”唐悅衝他倆笑道,“選禮物的時候忘了時間,還好趕上了。”
“你能來我們就很高興了,還那麼破費幹什麼。”解飛的疲勞頓時散去了九霄雲外,“也不是什麼很隆重的事情,大家來坐坐,熱鬧一下而已。”
“是啊,你來就是最好的禮物了。”馬寥懶懶地靠在椅子上,笑得異常曖昧。
解飛無奈地看了看馬寥,用眼神威脅了半天,馬寥衝兩人眨眨眼,識趣地逃去了後院。
“這是隻貔貅,古代人把它奉為招財進寶保護家宅的神獸。”唐悅打開了手中的盒子,一隻雕琢精美的石製貔貅出現在解飛麵前,“傳說它能幫主人聚集財富,希望能給你們的店裏帶來好運。”
從唐悅手中接過貔貅,解飛連聲道著謝,正要讓她進店坐坐,邊上卻突然闖出個人來,拿著一塊紅布撲地蓋住了貔貅。
“罪過啊,罪過。”那人連聲叫著,用紅布又裹了裹貔貅,“貔貅可是有靈氣的,你們可不能這麼折騰。”
解飛和唐悅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解飛定睛一看,發現眼前這人正是在賭石大會上出現的瘋老頭。唐悅卻從未見過這老頭,見他瘋瘋癲癲的樣子,不由往後退了兩步。
“請貔貅回來,要先用紅布包著,不能見光,懂嗎?”瘋老頭旁若無人地教訓著,從解飛手上拿起了貔貅,“小夥子,你趕緊去沐浴更衣焚香禱告,找個清淨的房間,再準備碗清水。”
瘋老頭說得頭頭是道,一付嚴肅的樣子顯得煞有其事,解飛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唐悅在一旁聽得奇怪,這老頭口中所說的正是民俗傳說中相關貔貅的講究。
她曾研究過不少這方麵的資料,作為聚財守家的神獸,貔貅一直被民間很多人所信奉供養著,由此而產生的講究說法也是相當的繁雜。瘋老頭剛才提到的是關於請貔貅的部分,據說一隻貔貅隻認一個主人,所以在請貔貅的時候,必須先用紅布蓋住貔貅。而後供奉者沐浴更衣焚香禱告後,在一間靜室內打開紅布,用碗中準備好的清水擦洗貔貅的眼睛。按照記載上的說法,這樣一套儀式之後,貔貅就會認定這個主人,從而盡心地為之聚財守家。
可那隻是傳說而已,並沒有事實依據,眼前這個老人瘋瘋癲癲的,顯然是精神有些問題。但唐悅對這個有趣的老人卻沒有絲毫厭惡的感覺,正想上前勸說一下,解飛卻把她拉到了一邊,悄聲告訴她關於這老人的大致情況。
“年紀這麼大,又無親無故的,真的很可憐。”唐悅輕輕地歎了一聲,“解飛,可以的話,你就幫幫他,這樣的老人很容易……”
“你不說我也會幫他的。”解飛悵然地說道,“他正經起來很像我父親,而且也是賭石者……”
說著,解飛的心中突然有些酸楚,父親和瘋老頭同是賭石者,命運也同樣的悲慘,一種複雜的同情心油然而生。聽解飛的語聲,唐悅猜想到他的父親一定是遭遇了什麼不幸,便也沒有多問,隻是輕輕地碰了碰解飛的胳膊,以示安慰。
“哎,你還磨蹭什麼?趕緊去啊!”瘋老頭見他倆在一旁不動,有些急了,“你當我黃老石騙你玩兒呢?再不去,這貔貅可就要生氣了,你沒聽見它在嗚嗚叫嗎?”
兩人被他的話給逗樂了,石頭貔貅還會叫?可兩人又不好當著這黃老石的麵笑,隻能強忍著衝他點點頭。
“黃老伯,您弄錯啦,這個貔貅本來就是他的。”唐悅輕聲哄著黃老石道,“貔貅已經開眼認過他,不用再做一次了。”
黃老石狐疑地看了看唐悅,轉頭嚴肅地瞪著解飛道:“真的都做過了?沒有落下什麼?”
唐悅對貔貅的來曆講究了然於胸,說起話來自然也是像模像樣。解飛見黃老石已經相信了大半,便連忙點頭稱是,但卻沒有多說,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講究。
“那是我弄錯了,還你!”黃老石把手一伸,貔貅便到了解飛的手裏,那塊髒兮兮的紅布不知什麼時候被黃老石拿走了。
好快的動作,兩人看得不由驚歎,黃老石怎麼看也是個年過古稀的老人,可手腳動作上卻比年輕人還要敏捷,看來他當年一定是個身手了得的人物。
“小飛,出什麼事了?”聽到店裏的響動,程寶生等三老從後院趕了過來,馬寥也跟著探頭探腦。
進門見著唐悅,三老倒也並不意外,之前程寶生曾去民俗文化館打聽過這姑娘的底細,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處。既然解飛和她彼此都有好感,這上頭的事情他們也不好多管,按張得勝的話來說,年輕娃兒的事情就隨他們自己發展。
可當看到店裏的黃老石,程寶生的眉頭卻皺了起來,吳有道在一旁和他說了幾句,大致是賭石大會上黃老石出現的情況。
程寶生聽著點點頭,慢步走到了黃老石的身邊,口中突然沉聲道:“應龍可識千般翠。”
“你聽聽,人家又在擺譜了,聽話還是隻聽半句的。”黃老石聽了咧嘴一笑,衝著腋窩下黑色的石貔貅道,“為啥就沒人記得那句‘老石能判萬種玉’呢?”
他倆的話聽著就像是在對對聯似的,三個年輕人不覺有些莫名,可張得勝和吳有道卻像是聽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驚訝地望著程寶生,一時說不出話來。
“二哥,他難道是……”張得勝一臉的不信。
“他就是龍哥當年最佩服的人。”看著黃老石蒼老的麵容,程寶生肯定地點了點頭,“玉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