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物無奇不有,虛假的或許會絢麗奪目,真實的也許會醜陋不堪,翡翠如此,人亦是如此。
早年的玉石界流傳著一句非詩非詞的語句――“應龍可識千般翠,老石能判萬般玉。”
這句話說的是當年兩位叱詫一時的人物,其中一個是解應龍,據說解應龍能辨別出各種珍奇翡翠,在賭石上的造詣可謂是登峰造極。凡是經他看過的原石都是即說即準的,很少有失手的時候,所以行內人都稱他為“神眼解應龍”。
另一位則是黃老石,名字聽著不如解應龍那麼大氣,人看著也有些土裏土氣的。曾經有一次,黃老石應邀參加賭石大會,被人當作鄉下土包子趕出了場外,幸好主辦人發現後又將他請了回來。別看這個黃老石人土氣,可本事卻一點都不含糊,他進場後一口氣賭了十塊石頭,九塊切漲一塊持平,連在場的解應龍都輸給了他。
不服之下,解應龍又和黃老石賭了兩場,可每一場黃老石都以略高一點的優勢勝出,並笑嘻嘻地指出了解應龍存在的失誤之處,使解應龍輸的心服口服。
自此之後,黃老石便有了一個代表行內最高榮譽的稱呼――“玉判”。
和解應龍等人不一樣,黃老石不喜歡四處拋頭露麵,對一般的賭石場子從不光顧,隻是偶爾參加幾場賭石大會而已。其餘的時間,很少有人能找到黃老石,有人曾看見他一直在各大玉石產地附近轉悠,也有人說曾在中緬邊境見到過他,但誰都說不清黃老石到底是在幹什麼。
就在解應龍等一幹兄弟出事之前,黃老石在玉石界突然銷聲匿跡了,很多人曾設法尋找打聽過這個傳奇人物,卻都是無功而返。
直到後來,玉石界傳出了黃老石已死的消息,據說是死在了某個神秘的山穀裏,至於他是怎麼死的,就無從可知了。
聽完這段傳奇般的故事後,三個年輕人不禁重新打量起黃老石來,這個其貌不揚且瘋瘋癲癲的老頭竟是玉石界叱詫一時的“玉判”,除了驚訝和不信之外,三人心中也都產生了一種悲哀的感覺。
曾經傳奇般的“玉判”,現在卻淪為一個瘋癲的乞丐,當年的黃老石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痛苦不堪的事情。
“寶生叔,我想收留黃老伯。”看著一旁自言自語的黃老石,解飛決定道,“後院還有一間小屋,剛好可以給他住。”
“黃老哥好歹曾是一派宗師,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也停叫人心寒的。”程寶生沉思了片刻,點頭答應了,“龍哥要在世的話,肯定也會這麼做,就讓他住下吧。”
見解飛他們願意收留黃老石,唐悅也感到十分高興,當下便和馬寥兩人一邊一個哄著黃老石,說後院小屋適合養貔貅,又如何如何有靈氣雲雲。這些話卻正對了黃老石的胃口,一番激動之後,和兩人有說有笑地去了後院,眾人設法將他安頓了下來。
住了沒兩天,黃老石卻有些不安份,經常神不知鬼不覺地和解飛他們玩消失,除了吃飯時能找到他之外,其餘時間都不知道他跑去哪兒了。為了安全起見,解飛和馬寥連勸帶哄地費了一番口舌,希望黃老石不要再四處亂跑,可好說歹說之下他依舊是來去無蹤。
無奈之下,解飛想到了唐悅,便請她來“應龍軒”和黃老石聊聊。唐悅爽快地答應了,隔三差五地便來和黃老石聊貔貅之類的講究。倒也奇怪,黃老石和唐悅聊了幾天之後,就沒再四處亂跑過,而且隻要唐悅隔著時間長了沒來的話,黃老石還會整天念叨著叫解飛去找她。
對這個解飛當然不會推辭,借此機會他還能和唐悅多多相處,這麼一來一往之下,兩人之間的感情便又上了一個台階。
解飛和唐悅進展順利,可馬寥那邊卻犯起了愁,雖然在三老的把關之下,鋪子的生意還算不錯,但當初說好與晨旭珠寶行的業務聯係依舊沒有進展。
按著呂曼婷留下的名片,馬寥給她的大哥大打了好幾個電話,可不知道是香港距離太遠還是呂曼婷去了什麼犄角旮旯的地方,大哥大的信號總是不太穩定。有一回好不容易接通了,馬寥一激動忘了該說啥,等他回過神的適合,電話卻又斷了,氣得他直罵這該死的模擬信號質量不過關。
找呂曼婷合作雖然是為了經營計劃,但馬寥心裏其實也留了個私心,有了生意往來,他和呂曼婷也就多了一份接觸的機會。天鵝肉固然不太容易吃到,可並不代表完全沒有可能,隻要努力了就行,至於成不成那又另當別論了。
“咱這隻蛤蟆要還就吃了秤砣了。”掛上電話後,馬寥狠狠地給自己打了打氣,“排除萬難,勇於追求天鵝肉!”
來了勁的馬寥可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見大哥大打不通,他打了晨旭珠寶行在香港本部的電話,憑著一口在港台錄相裏學來的半吊子粵語和前台小姐吭哧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打聽到呂曼婷的下落。
原來在賭石大會之後,呂曼婷並沒有立刻返回香港本部,而是繼續留在了大陸,奔波於各地為晨旭珠寶行收購高品質翡翠玉石原料。馬寥聽著有點泄氣,模擬信號在大陸地區本來就差,這要是聯係起來還真是不太容易。
但讓他略感欣慰的是,據前台小姐透露,呂曼婷近期還會返回雲南采購翡翠,這句話讓馬寥的眼前又看到了一絲的希望。
“歸來吧,歸來喲,浪跡天涯的美女~~”坐在“應龍軒”的櫃台前,馬寥哼哼著改了詞的歌曲,一邊翻著手上的書,一邊想著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呂曼婷。
今天店裏的生意不怎麼好,解飛和吳有道張得勝二老一早就出去進貨了,留下他和程寶生兩人看店。程寶生也不是解飛,馬寥那一肚子心事也沒法跟他說,隻好百無聊賴地趴在櫃台上死啃這那幾本借來的經營類書籍。
打從開店準備的時候起,馬寥就找了些經營方麵的書籍來做參考。他覺著不能讓呂曼婷瞧出自己是個二把刀,肚子裏多少該有些貨色,而且這上麵的東西對店鋪經營總也有些幫助,所以就硬著頭皮看起了這些書。
見馬寥在那裏用功,程寶生也不想打攪他,看鋪子不像有生意的樣子,他便到後院準備飯菜去了。
就在馬寥正看得滿眼發昏的時候,店門上的掛鈴響了,一個五十來歲的婦女從店外走了進來。
“您好,想要點什麼?”馬寥站起身,滿臉堆笑地招呼道,“是要毛料還是成品?”
馬寥提倡微笑服務,任何人上門他都是客客氣氣滿臉堆笑的,他看書上說,這叫品牌服務,給客戶留下深刻印象,也是培養老客戶的手段之一。
“您是老板吧?”那中年婦女的笑容比馬寥還燦爛,肥厚的雙下巴有節奏地抖動著。
“嗬嗬,好說,好說。”馬寥把笑容又調高了一檔,連店外的陽光似乎都暗淡了下來,“有什麼能幫您的嗎?”
中年婦女見他默認了,臉上的笑容即刻神秘起來,很是小心地左右看了看,從肩上的背包裏拿出一塊包好的絨布來。
一見這絨布,馬寥差不多就明白了一大半,這種絨布質地厚實而且柔軟,很多翡翠玉石商人常用來包裹原料和半成品。包成這麼一包,裏麵的翡翠玉石就不至因碰撞而受損,同時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不知道的人乍一看根本不會知道裏麵是價值不菲的翡翠。
到店鋪上門兜售原料半成品也是玉石界裏的常事,馬寥見她拿出這個布包,知道不用多問,等著看裏麵的貨色就可以了。
“這是我愛人從緬甸那頭帶過來的,都是上好的半成品。”中年婦女笑著打開了布包,“我信不過街上那些小鋪子,所以就帶來你們這種有實力的大店麵,您看看成色怎麼樣?”
那布包一打開,馬寥當時就給嚇了一跳,乖乖,這裏頭全是滿綠的鐲子和大個戒麵,雖然還都沒有拋光,但那綠色看著就讓人喜愛。馬寥仔細數了數,鐲子一共有四對,戒麵一共有十個,就色澤質地來看這可是很大的一筆買賣。
“色級都挺高,種水稍嫌低了些。”馬寥在翡翠鑒別的知識還是很不錯的,拿起一個滿綠鐲子迅速判斷了一下,他這麼說也是為壓價打個基礎,同時探一下對方的口風。
“您還真是行家,我愛人也說,這綠是夠好,就種水可惜了點。”中年婦女翹起大拇指誇道,“可他也說了,這是半成品,拋光加工了之後,看著要比現在好很多。再說種水要是上去了,這價格自然也不會低了。”
這話沒錯,馬寥點點頭,就這樣色級的滿綠半成品來說,種水隻要上去一點價格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而且未加工的翡翠製品肉眼觀察上效果會大打折扣,一般拋光後的成品會顯得更加潤澤通透一些。
不過,程寶生曾和他們說過“色差一等,價差十倍”,種水的道理也是一樣,在這個上麵,馬寥就可以大做一下文章,把收購的價格壓下去。
“早說您識貨了,我還真沒找錯人,您看得中意的話,咱們商量個價錢怎麼樣?”見馬寥認可自己的說法,中年婦女笑得更歡了,雙下巴的抖動頻率立刻猛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