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時,正好這時,有人在他背後叫響了他的名字。
“哦,甲野君……”
突然被人喚起名字,八十助當場打了一個激靈。不可以轉身 去看——他覺得有人在警告自己,可難道就這樣一直背朝著那個 叫自己的人一動也不動嗎?
“喂喂,這不是甲野君嗎……”
“啊……”
他不管了,使上全身的力氣回轉過身。
“呀!”
一個身材瘦高,眼袋又黑又腫,像螳螂一樣的男人——鼠穀 仙四郎的幽靈聳立在甲野八十助的背後。
“哈,甲野君。”
怪物露出了猙獰的笑臉。
“你,你是誰?”
“問我是誰?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那怪物毫不示弱地 說道,“我就是小學時和你坐在一起的鼠穀……”
“鼠穀他,他應該已經死了啊!”
“你已經知道了啊,我還正想對你說這事呢。哈哈哈哈!” 他的話讓人不知所謂,“為什麼已死之人能夠活過來與你見麵, 這個問題我們先放在一邊。如果這種事真的可以實現,難道你不 認為這很了不起嗎?”
“別胡扯了,拜托你做鬼也要有個做鬼的樣子。”
說完八十助愣了一愣,他才發覺自己的話也夠胡扯的。
“算了,我是人是鬼,隨你怎麼看。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作為幽靈來說這話說得也太“實在”了些。八十助一時半會 兒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好,於是就愣在那裏聽鼠穀繼續說。
“聽我說,你妻子她去世了啊。你們倆的確是天造地設的一 對,你是這場三角戀的勝利者……”
“你,到現在你還提這些幹嗎?”
“嗯……我說這些,是因為我有事想問你。你死去的妻子是 叫露子吧……你想再見到她嗎?”
“露子?”
要問八十助想不想再見露子一麵,但露子已是彼岸之人,想 見又怎麼見得了呢?而且露子屍體也已火化,那些剩下的骨灰都 裝在罐中,被埋在多摩的墓地裏。問想不想和已經變成灰燼的死 人再次相見,這和潑出去的水又怎麼能收回來是一個道理。所以 八十助把鼠穀的這個問題,僅當成幽靈古怪的問候方式。
“這死螳螂,明明都是鬼了,居然還問這麼古怪的問題。” 八十助在心裏暗忖。
“聽我說,你在想我是不是在說胡話吧。但你看,我不是也 已經死了嗎,但現如今不是好好地站在你的麵前。好好瞧瞧吧,這裏是不是特別的冷清呀?但這裏的確是四穀街。如果你承認我 還沒死的話,就睜大眼睛朝四處瞅瞅。說不定你的愛妻露子就在 這附近……”
“讓我往四處看?”八十助背脊一涼,連忙睜大了眼睛往幽 靈男的兩側望去。
“你果然還是信了,嘿嘿嘿嘿……”
這個名叫鼠穀的男人露出他那被煙草熏黑的牙齒陰陰地笑著。
八十助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因為他根本沒看到愛妻的亡靈。
怪人怪語
“嘿嘿嘿,別找了。露子她根本不在這裏。”
鼠穀看見八十助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樂不可支,但八十助卻 惱羞成怒地大喊道:
“可惡啊!你這是在耍我是吧!你這個卑劣的家夥!”
“冤枉啊!我可沒耍你。”鼠穀故意裝出驚嚇的神情,“我 說的可不是不著邊際的話,那都是有根據的。反倒是你一口否定 別人說的話,這才是失敬的表現吧……不過呢,你會不相信也不 是沒道理。畢竟我的這番話對你來說,實在是太過於古怪了。”
鼠穀裝出生氣的樣子,但隨之又和顏悅色地開始討好八十 助。八十助做好了心理準備,說不定剛才那些話都是鼠穀想要給 自己下套而準備好的說辭……
“總之你是個大騙子。”八十助不留情麵地斥責鼠穀,“明 明沒死卻給人寄什麼死亡通知書。如果不是今晚我在這裏碰見 你,至今我都以為你早就在火葬場化成灰了。你為什麼要玩這套 詐死的把戲?”
“我沒詐死。那封死亡通知書也是真的。算了,你就靜下來 先聽我說。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可都是些奇談怪語……”
鼠穀抓住八十助的手腕沒有要鬆開的意思:“這裏不是說話 的地方,總得找家店一邊喝一邊聊。”於是他又說自己知道個好 地方,便硬拉著還猶豫不決的八十助去那家店。
這家名叫“Guillotine”[1] 的酒吧位於新宿的裏街。這一帶 八十助從未來過,今晚還是第一次知道在這個地方居然有這麼一 家酒吧。推開大門,走進屋內,室內陰氣很重卻十分的寬敞。吧 台後的酒架上擺著種類多到嚇人的洋酒瓶,瓶身上貼著紅黃藍各 色標簽。吧台有些高,讓人感覺坐著一定不會太舒服,而且那個 站在吧台後麵朝兩人的調酒師看上去就像個蠟人似的臉上不帶一 絲表情。
“歡迎光臨……您的位置已經準備好了。”
身穿白色外套的調酒師就像個發條人偶似的抬起手腕輕輕指 向角落的座位。那座位的桌子上放著一隻插有白色玫瑰的花瓶。 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是一家氣氛詭異的酒吧。八十助記得 自己好像在什麼西洋妖怪圖鑒裏看到過類似的場景。
鼠穀點了一杯雞尾酒,兩人就剛才的話題繼續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