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什麼命案?”程啟思拎起了隨身的包,“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臆想罷了。”
鍾辰軒淡淡地說:“你實在是太小看心理研究這個領域了。”
程啟思聳聳肩,說:“我把車停在公路旁邊,明天再來開好了,反正也開不進去。”
那幾點光看起來就在不遠的半山腰上,但兩個人直走了半個小時。路都不像是路,滿地都是泥,一不小心就陷下去了。遍地都是一種叫“沙棘”的植物,是318線一帶隨處可見的。這沙棘渾身是刺,卻結了很多好看的橙黃色的小果子,據說還是能吃的。兩個人有好幾次滑到都跌在了一叢叢的沙棘上,好在穿得多,又戴了手套,並沒被刺傷。
程啟思咕噥著:“哪來這麼多的沙棘,難道要告訴我們此路不通?長得歪歪扭扭,要倒不倒的樣子真難看。”
鍾辰軒拉長著一張臉,話都沒有一句了。程啟思忍不住說:“喂,拜托,是你叫我出來旅遊的,現在是天災,你怪我啊?”
鍾辰軒橫了他一眼。“少廢話,再爬幾分鍾山路就能走到了。海拔這麼高的地方,有這麼高這麼密的樹林,真是難得啊。”
終於,先前那點微弱的光近在眼前了。那是一盞罩了燈罩的煤油燈,掛在一座當地常農家小院的門口。煤油燈的光不算明亮,但在這一片漆黑、連綿不絕的大山裏,哪怕是一星燈火也能非常清楚地看到。
不知道為什麼,程啟思在潛意識裏總是認為,這條318線上的房屋,裏麵也會像是他在九寨溝裏曾經見過的一樣,滿眼都是刺目的大紅大黃。那些顏色不僅刺激了他的眼睛,也刺激了他的神經,經過了這麼久,還是一樣的深深鐫在記憶裏。
可是他進了這家“汽車旅館”之後,感覺卻是啼笑皆非。旅館?這根本就隻是一家非常普通非常平凡的農家小院。院子很大,有一口水井,井旁還長了一株看起來很有年月的老樹。
堂屋那邊隱隱有人聲傳過來,程啟思就跟鍾辰軒走了過去。堂屋很寬敞,有少數幾件木板釘成的簡陋家具,角落裏還亂七八糟地堆著七八件非常沉重的老式木質家具。木板桌上點著一根紅蠟燭,隻剩很短的一截了。靠牆是一堆柴火,燒得很旺,紅通通的,牆壁早已熏得發黑了。而在火旁邊,已經圍坐了好幾個人。
“旅館”的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臉圓圓的,笑嗬嗬的模樣倒是很可親。鼻梁上有顆顯眼的痣,留了一頭相當藝術的披肩長發。他拎了個熱水瓶過來,給程啟思和鍾辰軒倒水,一邊連聲道歉說:“哎呀,沒辦法,這裏經常停電。這不,隻得用上蠟燭了。凍壞了吧?來來,到這邊烤烤火。今天這天氣,下雨夾雪,路上的車都拋錨啦……”
老板拉過兩張小凳子,鍾辰軒和程啟思早已走得腿軟,坐下了。火旁的人也很自覺地往兩邊挪了挪,空出來了一塊位置。
這時候,程啟思才有機會仔細打量跟自己同處在一個屋頂下的人。除了老板,一共有七個人,一對青年男女,一身裝備都是相當專業的戶外用品,看來是出來旅遊的。離他們稍遠處,坐著一個女人,臉藏在陰影裏看不清楚。另一邊坐著三個人,顯然是一家三口。程啟思略略有點困惑,這個三口之家裏的父親一臉老實巴交的模樣,戴副眼鏡,母親摟著十來歲的男孩,默不作聲地坐在旁邊——這一家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來旅遊的主兒。還有一個男人,穿一件長風衣,上麵濺滿了泥點。
那個年輕的男人,朝他們打了個招呼。“也是來旅遊的?這天氣可真見鬼。”他朝程啟思伸出了手,“我叫吳宏,這是我女朋友,雲樂。”
程啟思跟他握了握手。“程啟思。這是我同事,鍾辰軒。”
鍾辰軒輕輕地說:“雲樂,好名字。”
那個女孩子抬起了頭,她長得很普通,但眼睛很亮,笑容很甜,還有一頭如雲如霧的秀發。“謝謝,不止一個人這麼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