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啟思把眼光移到那一家三口身上,那個父親推了推眼鏡,有點結巴地說:“我……我是去Q縣上班的。我是公務員。上頭催得急,非要盡快趕過去,結果,趕上了這天氣……唉,明知道這段時間暴風雪多的。”他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補上了一句,“我叫劉建明,這是我妻子,徐玫,那是我兒子……劉願。”
程啟思搭訕著說:“可不是,我們的車也陷在爛泥裏了,這雨可下的不小。都深秋了,還又是雷又是雨的……”
“這還算好的,下雨總比下雪好。”老板又過來給他們的杯子添水,一張臉還是笑咪咪的,“隻希望不要再有人過來了,不然,我這小旅館可就住不下了哦!”
鍾辰軒望著他,問:“老板,你貴姓?”
“啊?……”老板放下了熱水瓶,堆著笑說,“我姓巫,巫山雲雨的巫。名字啊,單名一個問字。”
程啟思說:“姓少見,名也起得有趣。不知道要問什麼?”
巫問笑著說:“爹媽起的名字,我哪能知道問什麼?我這人可沒好奇心,啥都不問的。學屈原呐?”他說的一口很流利的京片子,絕不是當地人。
鍾辰軒問:“巫老板,你這旅館沒有房間可住嗎?客人怎麼都圍在這裏?”
巫問不好意思地搓著手,滿臉抱歉的樣子。“我這裏幾個月恐怕都不會來個客人,哪有準備什麼客房啊……最多是有人來烤烤火,取取暖,喝點熱水……我看,你們就在這裏將就一晚上吧,我去弄點吃的。就算今天晚上下雪,明天也可以上路了。路結了冰,比爛泥路還好走些。”
劉建明吃驚地說:“在冰上?這豈不是很危險?”
程啟思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你不是開車過來的?”能有膽子開這裏的路的司機,都是有經驗的,不該問出這麼傻的話。程啟思自己的車,也是配了防滑鏈的。
劉建明忙說:“不,不是的。我是搭大巴過來的,但是快到下一個鎮的時候,被泥石流堵住,隻有折返上一個縣城了。我趕著走,不想回去,就想在這裏等一晚上,搭從別的路過來的車到Q縣去。”
程啟思說:“我也要到Q縣,反正順路,明天如果能走,搭我的車吧。”
劉建明呆了一下,仿佛對於程啟思的熱心還不知道怎麼反應似的。過了一會,他才道了聲謝,又把兒子拉了過來,說:“還不給叔叔說謝謝?”
劉建明跟徐玫兩夫婦長相都很一般,但這個兒子卻長得很漂亮,眼睛黑漆漆的骨碌碌直轉,很是機靈。劉願大聲地說:“謝謝叔叔!”然後又鑽到母親的懷裏去了。
程啟思正想再說點什麼,那個一直把臉藏在陰影裏的女人開口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很動人。“明天?這個天氣上路,不是找死嗎?”
她揚起了臉,程啟思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在這種地方,會看到這樣明豔照人的美女,幾乎都把黑暗的堂屋都照亮了。隻是她一身行頭,卻極不適合旅行,一件很長的毛皮大衣,耳朵上是一對相當重的鑽石耳墜。一個金色的手袋,扔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她這副打扮,去參加晚宴很合適,卻無論如何不適合出現在這裏。
她的一雙大眼睛盯著程啟思看了半天,突然問:“我好像在過來的路上見到了你的越野車。”
“是嗎?”程啟思問。女人從手袋裏取出了一盒煙,隨手點燃了一支。“很不錯的車。”
“好一點的車,就算出事,生還的機率也大一點。”程啟思說。女人吐了一串煙圈,說:“未雨綢繆?想得真周到。”
過了一會,她又添了一句。“我姓古,古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