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龍
最近幾天,王鐵的心跳得厲害,仿佛一不留神就會從嗓子眼裏蹦出來,這讓他寢食難安。身為資產上千萬的大公司老總,健康是他最大的革命本錢——他可不想當有命掙錢沒命花的“冤大頭”。為此,他每個月都要去醫院體檢兩次,胸透什麼的啥都不放過。至於醫療費嘛,嘿嘿,這裏麵可就有大文章了。他,王鐵,再怎麼說也算個社會名流吧,這年頭想在道上混得如魚得水,沒有VIP網絡簡直就是癡人說夢!院長和他有點淵源,醫療費自然全免,而他拿著醫療單的發票去找衛生局的錢書記幫個小忙,兜裏就能平添一打鮮紅欲滴的“老頭票”。至於幫忙的領導嘛,自然會落些好處——“過河拆橋”可是道上的大忌呀!正所謂“公為婆落鋤,婆給公引線”。幾個要好的哥們互利互助,樂此不疲。看看日曆,又到了該去體檢的日子了。“隻不過這一次是真的出了點問題。”王鐵嘀咕道。
進醫院——體檢——開票——報銷。“流水作業”真的像流水那樣簡明直接,幹淨利落。鮮紅的大鈔讓王鐵的心情有了些須溫暖,但遺憾的是,醫院沒能檢查出是啥毛病。“也許是太累了吧。”王鐵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走進辦公室,緊鑼密鼓的商戰正如火如荼地進行了,雙方都是竭盡所能,陰謀陽謀一塊用,直到大日西沉才簽了合同。
王鐵筋疲力盡地坐在沙發上,秘書給他削了個蘋果,還沒來得及咬一口門鈴又響了。進來的是個老實巴交、衣著寒酸的農民工,王鐵一看是他,心中的厭惡油然而生。
“王總,俺們都六個月沒領工資了……家裏來信說俺娘病了,急用錢,你就……你就給俺一點吧。”陳大貴滿臉懇求,瑟瑟怯怯地說。
“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工資到年底一塊給嗎?好了好了你出去吧。”陳大貴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王鐵嘴角閃過一絲佯笑:我王某人可不是個傻瓜。低頭哇地咬了口蘋果,挺甜。
回到家後看到妻子的留言條:老公我出差,一個月後回來,照顧好自己。
王鐵十分幽雅地吐了口氣,隻覺神清氣爽,仿佛身上每一個細胞都飲了玉露瓊漿,精神為之一振,說不出的舒服。
“哈哈,又可以去找何美了。”王鐵邊嘀咕邊往浴池裏注水。由於腦中念頭作怪,這白霧彌漫、漣漪碎裂的熱水仿佛都有了柔情,而那振蕩開來、一圈圈向外擴散的水波,不正是她撩人欲望的媚眼麼?他躺在水中,思緒卻早已飛到那間充滿暖色調的屋子裏了,仿佛眯起眼睛就能看見房中曖昧的燈光。
“她的臉蛋白得……親嘴的時候,那張櫻桃小口靈巧端正,哦,嘴唇真薄啊,兩排細細的牙齒玲瓏地排列著……嗬嗬,你說像不像碎玉……”
王鐵越躺越迷糊。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兩眼一合,睡了過去。
好戲自此開始!
王鐵醒來時,映入他眼簾的,竟然是滿池子的血水!濃厚的血腥味強烈刺激著他的神經,腹中劇動猶勝翻江倒海,喉嚨一甜,穢物自口洶湧而出。王鐵嚇得眼睛都直了,怪叫一聲,剛想從水池裏爬出來,胸口卻猛然一痛,身體又不自覺地縮了回去。他低頭去看心口,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渾身顫栗,牙齒磕碰不已。
因為他心口上有一道長足二十公分的大傷口,黏稠的血液兀自緩緩滲出!
他的瞳孔猛烈地擴張,嘴張得大大的卻連氣都吐不出來,隻從喉間發出兩聲哼唧,恍如夢囈,低若遊絲。十幾秒後,他壯了壯膽子,伸出顫抖的手,忍著刺骨的劇痛把傷口略微撥開向裏探望。這一望,直嚇得他三魂丟了七魄,所有意識同時從他腦中消失,眼前一花,暈死過去。閉眼前,他看見地上赫然放著把帶血的尖刀,鋒利而霸道。
——王鐵胸腔裏本該有心髒的地方,是空的!
昏迷期間王鐵做了個怪夢。他躺在浴池裏邊打肥皂邊籌劃晚上的享受,肥皂靠近心口時突然變成了尖刀,他絲毫沒能覺察,一刀刺了下去。夢裏的他慘嚎一聲,然後忍著劇痛把刀拔了出來,刀尖上插著個東西,凝神細看,正是他的心髒。隨即畫麵一閃,他握著那把尖刀站在一間狹窄、黑暗的屋子裏,三十瓦電燈明滅不定,詭異非常,牆角臥著一個人。他朝前邁了一步,突然腳下一滑直跌出去,腦袋咚地一聲磕著了什麼東西。
怪夢到此戛然而止,王鐵也醒了,冷汗涔涔而下,隨即想起剛才的遭遇,頓時慌成一團。“心!心!我的心呢?”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在浴室裏上上下下找了個遍,沒有;他顧不上穿衣服就衝進臥室,開了所有的燈,又掀開床板,翻箱倒櫃,抱著兩個手電筒細細查看,還是沒有;他又衝進客廳,衝進陽台,衝進廚房,連垃圾筒和下水道都找了,仍然沒有。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王鐵終於一屁股癱坐在滿地狼藉的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