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佳

他和她當然是在網上認識的。

他已婚,金融部門的電腦工程師。她未婚,合資公司中的服裝設計師。

那天,完成了下一季的預推款式,幾周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她進入聊天室放鬆一下。

那天,他在等同事紮完帳,進行微機係統更新工作,加班空隙中進入聊天室。

她沒興趣和二十好幾的小男生聊,而他恰恰是她喜歡的那種紳士老帥哥。重要的是他懂得女人要聽的是什麼,可能婚姻是最能打磨一個男人耐性與幽默感的,她已經從他的談吐中強烈地感覺到這個了。

她正好是他需要的聽眾,在現實婚姻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聽起來不可思議,他從事的是最前瞻的職業,在婚姻上卻是個最懦弱無力的人,那種不如意的死亡情感使他很需要一個聽眾。

給別人最簡單直接的幫助就是傾聽,她這麼想,心裏同情這個男人,後來她知道,同情拿來也是不能輕易給出的,若你覺著一個人有說不出的可憐,你就在不經意中掉進去了。

日子這麼一天天過著,她突然覺得寂寞了。

她沒有告訴他,男友出國到新加坡,過去一周打兩次電話來,而這個月有兩周沒有音訊了。

他沒有告訴她,去年十月,妻子剛剛為他生了個兒子。現在還在哺乳期。

此後每天,上班時她都掛QQ上,等著他出現,他似乎也很有默契,上線之後,並不急於問候和說話,他們都用藍色字表示:工作中,請勿打擾,那樣矜持的她看到他的頭像就有滿足感,那樣堅持的他覺得有她陪伴著自己工作真是一種幸福。

日子還是這樣過著,一天一天,隻是他們說話的頻率高了很多。

“在?”他總是這樣開始。

“HI。”她總是這樣回應。

“想我了嗎?”在網上根本不算過分,他卻是用心的在問。

“哪會?”她看著電腦忍不住嗬嗬地笑,“真自作多情啊!”她打出一行字。

“一點也不?”他的頭像變得很滑稽的樣子。

“想,嗬嗬,看見電腦就會想。”她覺得安慰他一下也不過分。

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人是習慣動物,每天中午餐前,如果沒有他的問候她會覺得缺少點什麼,如果沒有她的回應,他會覺得很失落,一天提不起精神來。

男友仍然沒有來電話,打過去是占線的盲音,或是無人接聽,隻是從另外的朋友那裏得到消息,說他和一個牙買加的女同學走的很近。

有四天他沒出現了,每天她都會比前一天更早的來辦公室,更急切地打開電腦,但是沒有他的消息,她突然後悔一直沒有要他的手機號碼,然後有點頹唐地想,這就是網戀,隻是自己太寂寞,這種難言的感情最終會消失,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終於這一天,他又出現,藍色顯示:工作中,勿擾。

她立刻現身,很快地,收到他的訊息:我病了,食物中毒,今天才來,但幾天工作沒做,很忙。

“完全好了嗎,注意身體。”她想他知不知道這幾天她備受煎熬,很奇怪,還沒見過何會如此惦記他。也許網上發生任何事都不應該覺得奇怪,也許正是缺少現實中的含蓄,更直接的和快速地進入自己想要的情感中,並且不必擔心對方不理解。

“謝了,你想我嗎,這幾天,我很想你。”他看到她的安慰覺得甜蜜,忍不住又發一條訊息。

“I MISS YOU。”她的手比心快,敲過去才覺得自己似乎是在犯錯。

他一陣狂喜,曾經以為她那麼驕傲的女子,不容易在網絡上恣意享受情愛或被情愛的糾纏。

“我們約會吧。”他很緊張地期待。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雖然有些期待,但是驕傲讓她說出相反的話來他不知道,每天在公車上,她坐窗邊的位置,看著每個站口等車的男子都會想象他的樣子——他可能不英俊,但看上去一定很舒服;他一定不強壯,但有很適中的身材;天天和電腦打交道他可能偏文弱,但看上去會有氣質;眼睛大概不會很大,或者還戴眼鏡,但皮膚一定白淨……想到這裏她會情不自禁地笑起來,覺得自己很可笑,天真爛漫,像戀愛初期的女子。

他本是個口才伶俐的人,可是在家裏他常常不會說一句話,除了麵對他的兒子。雖然做的是電腦這一行,但是他很少聊天,一直以來,他覺得做任何事都要有意義,而聊天簡直是IT人的一種淪喪,這是他的想法。而不經意地麵對了她,突然有了很深的依戀,是感情太壓抑了吧,使自己開始活在一種想象力中,他檢討自己,或者自己已經在一種危險的邊緣徘徊了,可是誘惑那麼大,他覺得自己像失控的火車,就要出軌一直以來他沒有想象過她的樣子,如果她和自己心靈上的交流那麼一致,那麼什麼樣子都是美麗的,他會以驚喜來迎接,最後悔的是太年輕的時候隻在乎對方漂亮,現在他覺得善良和品位一致才重要,總是想為什麼查爾思會選擇看上去又老又醜的卡米拉,因為他們品味相當,所以他們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