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劍忠氣定神閑,打開旅行包,從裏麵拿出一雙幹淨的女式皮鞋。
童娟一驚,隨即心領神會,接過皮鞋,悄悄換上。
嶽劍忠自己也從旅行包裏拿出一雙幹淨的皮鞋換上。
他倆順利地通過了華務課特務的檢查,進入澳門。
路上,童娟問嶽劍忠,怎麼準備了兩雙鞋?嶽劍忠說,檢查鞋子不是什麼新鮮事,福爾摩斯的故事裏早就有了,日本特務當然會這一招,所以我上次去廣州執行任務時,就為這次行動買回了兩雙鞋。
童娟問:“你當時還沒有見過我,怎麼知道我穿幾多碼的鞋?”
“這很簡單。柳石老師告訴了我你的身高,我就算出了你穿多大的鞋。”
“不愧為‘私家偵探’!”童娟擺弄一下鞋子,“這鞋穿起來還真合腳呢!”
童娟回到離別多年的澳門,而且肩負著重任,心情異常激動。她因嶽劍忠是第一次來澳門,就在去姨媽家之前,領著他順路瀏覽澳門的名勝。
她同嶽劍忠沿草地街的石板路走到大三巴牌坊前,向他介紹這個最著名的名勝的來曆:一座名為聖保祿的教堂自竣工後經曆了三次大火,燒了又建,建了又燒,最後一次大火燒掉整個教堂,僅剩下前壁和六十八級台階,這個前壁就叫大三巴牌坊。
嶽劍忠站在石階下,仰望這座高峻挺拔的牌坊,他從牌坊共有五層,每一層都鏤刻著形象逼真的人物造型,推想當年聖保祿教堂的宏偉氣勢和濃鬱的宗教色彩。
兩個人瀏覽了一陣,嶽劍忠提醒童娟該去姨媽家了,童娟建議坐人力車過去。
人力車滿街都是,成為澳門現時的一大景觀。流入澳門的大陸難民找不到別的工作,就拉人力車維持生計,據說有一千六百多輛,真是盛極一時。
嶽劍忠對於坐人力車感到“於心不忍”,又不習慣,於是跟童娟商量,繼續步行。
進入十月初五街時,嶽劍忠對童娟說,你姨媽住的十月初五街,這個街名“西味”很濃呀!
童娟答道,起這個名字是為了紀念葡萄牙10月5日國慶節,但滿街的古樸風格,卻是地道的中國傳統,那一式“騎樓”模式的建築很像中國南方的小城鎮。
童娟在十月初五街一幢房屋門前站住,對嶽劍忠說:“到了,這就是我姨媽家。”她邊敲門邊喊:“姨媽,姨媽……”
門開了,一位身材矮胖、麵色紅潤的中年婦女站在門邊。
“劉媽,您好!”童娟親熱地拉著她的手。
劉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認出了對方:“哦,是阿娟呀,從大陸回來的吧?快進屋,快進屋。”將童娟、嶽劍忠領進屋。
童娟將嶽劍忠介紹給劉媽:“劉媽,這是我男朋友嶽先生。”又將劉媽介紹給嶽劍忠:“劉媽是姨媽家的老保姆,她跟我姨媽就像姊妹一樣。”又對劉媽說:“我們回澳門辦點事,順便看看您和姨媽。”將一包禮品遞給劉媽,“這是給您帶的廣州的土特產。”
劉媽高興地收下來:“那謝謝了!”張羅著給兩人倒茶送水。“阿娟,幾年不見,長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
童娟嫣然一笑,問:“劉媽,我姨媽呢?”
“你姨媽到新加坡去了。她要是看到你們這一對,該有多高興!”
嶽劍忠白了童娟一眼。
童娟假裝沒有看見,轉身又問:“劉媽,我姨媽什麼時候回澳門?”
“下個月吧。”
“真不湊巧。”童娟對嶽劍忠說,“走,上樓去看看我住的房間。”
劉媽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住的房間租給別人了。”
時值抗戰期間,許多跟澳門居民“沾親帶故”的大陸難民湧入澳門,使澳門的住房十分緊張。一些住房較為寬敞的居民,就乘這個機會將住房高價出租。有的居民住房並不寬敞,為了補貼家用,隻要房客出個好價錢,哪怕自己住得擁擠點,也願意騰出房間出租。
童娟聽說自己原來住的房間已經租給別人,就問劉媽:“那我們住在哪裏?”
“你們就住在你姨媽的套房裏,你住裏間,嶽先生住外間。”
童娟領著嶽劍忠走進姨媽所住的套房。窗明幾淨,一塵不染,乳白色的牆上掛著童娟中學畢業時的照片。
嶽劍忠一眼就認出照片中少女時代的童娟,然後問:“我不是你請來的私家偵探嗎?怎麼變成了男朋友呢?”
童娟反詰道:“如果跟劉媽說你是私家偵探,豈不把事情弄複雜了?再說,請來破案的私家偵探,就不能是男朋友嗎?”
嶽劍忠瞪了她一眼:“我是你的大哥哥,你是我的小妹妹!”
濠江中學一間教室裏,黑板上用粉筆寫著“唐詩吟誦大賽初賽”。杜老師對學生們說:“同學們,誰能用一句話說明我們這次用課餘時間開展‘唐詩吟誦大賽’的目的和意義?”
許多學生舉手。秀蘭的手舉得最高。
杜老師點到她:“秀蘭,你站到講台上來。”
秀蘭走上講台說:“‘唐詩吟誦大賽’可以激勵我們學習中華文化的熱情,培養我們熱愛祖國山河的情懷。”
杜老師讚許道:“答得好!”
同學們一齊鼓掌。
“秀蘭,唐詩三百首中,你最喜歡哪一首?”杜老師問。
“每一首我都喜歡。”秀蘭想了一下,然後說,“現在這個時候,我最喜歡讀杜甫的《春望》。”
“能背誦嗎?”
“能。”秀蘭聲情並茂地背誦,“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以吳友章為首的幾名特務在夜呣斜巷繼續“守株待兔”。他們有的靠在牆邊,有的躲在門後,有的在巷內遊走。
特務阿三走過來,向靠在牆邊的吳友章借火點煙,然後問:“隊長,我們在這裏要待到什麼時候?”
“少廢話,不叫你撤你就耐心待著!”吳友章看見朱忱走過來,故意大聲說。
朱忱逼視阿三:“怎麼,厭煩了?”
“課長,我哪敢怠慢,‘火’旺著呢!”
吳友章問:“課長,您來查哨?”
“有你在夜呣斜巷督陣,我放心。”朱忱給部下打氣,“我想查看汪樹平的房間。”
“已經翻過多少遍了,沒有發現什麼情況。”
朱忱沒有理會吳友章,徑直走進13號,上樓,進了汪樹平住的小閣樓。
吳友章陪伴左右。
小閣樓一片狼藉,表明被多次翻動。
地板上殘留著血跡,還有一顆牙齒。
朱忱用腳踢踢牙齒,問吳友章:“這是汪樹平的牙齒?”
吳友章賣弄地說:“這小子太不老實,我一記老拳,就把他的門牙打掉了!”
朱忱走到汪樹平的床前。床頭就是汪樹平的書櫃,沒有別的書,隻碼放著《詩經》、《楚辭》、《宋詞》、《元曲》、《清人詩詞選本?。
朱忱擺弄著這些書,並逐本念道:“詩經、楚辭、宋詞、元曲、清人詩詞選本……看不出來,這個汪樹平對古典詩詞倒是情有獨鍾!”
吳友章不以為然:“我看他是裝裝門麵!”
朱忱突然發現缺少一本唐詩,自語道:“汪樹平既然愛好古典詩詞,怎麼會沒有唐詩呢?”
吳友章湊過來說:“是呀,要用古典詩詞裝門麵,唐詩是少不了的。”
“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麼名堂?”朱忱對吳友章說:“阿章,你去問問岡田貞子,汪樹平家裏有過唐詩沒有?”
“這也要問?”吳友章莫名其妙。
朱忱厲聲地說:“不僅要問,如果汪樹平曾經有過一本唐詩,現在不在了,你要給我找回來!”
“是,課長!”
吳友章不敢怠慢,去給岡田貞子打電話:“岡田貞子嗎?”
電話裏的女人聲音:“我是。吳隊長,有什麼事嗎?”
“有一點事。你什麼時候下班?”
“還有半個鍾頭。”
“好,到時我開車去接你……”
當南國晨曦透過窗簾投進室內,家具擺設影影綽綽顯露輪廓的時候,嶽劍忠就起床了。
睡在裏間的童娟被響動弄醒了,起床走到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