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雪對嶽劍忠說:“前天中午,我在一家餐館吃飯,吃完飯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看見白瑩和一個年輕人也在這家餐館吃飯,就走過去打招呼。我有飯後抽煙的習慣,掏出了香煙和火柴盒,卻發現火柴用完了,那個年輕人就把他自己的火柴遞給我。”

嶽劍忠問:“那個年輕人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隻曉得她姓羅。”韓雪答道。

“他是不是你們歌舞廳的常客?”

“不是。”

“你以前見過他嗎?”

“沒有見過。但我覺得白瑩跟他不陌生。”

“何以見得?”

“白瑩同他在一起的時候並不局促。”

“他們都談了些什麼?”

“我是準備離開餐館時才看到白瑩,餐館當時又是鬧哄哄的,我沒有聽見他們談的話。”

停頓了一下,嶽劍忠說:“韓雪小姐,這是你最後一次見到白瑩?”

韓雪的語氣裏略帶傷感:“是的。那天晚上,白瑩沒有上班,我再也沒有見到她。”

“那個羅姓年輕人的長相有些什麼特點?”嶽劍忠又問。

韓雪邊想邊說:“他有二十六七歲,高高的個頭,微方的麵龐,有一種粗獷豪爽的氣質。”

“韓雪小姐,還提一個問題:那個年輕人遞火柴給你點煙時,你看過那是什麼牌子的火柴嗎?”

“喲,偵探先生,你這倒提醒了我。當時我看到那包火柴的圖案很漂亮,就說,羅先生,能送給我嗎?”

“他答應了?”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把火柴送給了我。”

“那包火柴還在嗎?”嶽劍忠問。

“還在。”

韓雪走向壁櫃,從其中一格抽屜裏取出手袋,打開拉鏈,掏出一包火柴。

“就是這包火柴。”韓雪將它遞過去。

嶽劍忠接過火柴。

火柴盒上的圖案很精美,下方印著一行字:沙梨咖啡館贈品。

嶽劍忠顧名思義,推想這家咖啡館一定在華人居住的沙梨頭。

“韓雪小姐,這包火柴可以借給我嗎?”

“你拿去吧!”

嶽劍忠謝過韓雪,並記下同她聯係的電話號碼,離開更衣室。

如嶽劍忠所料,那家咖啡館果然位於沙梨頭。他向經理說明來意,出示火柴。

經理看了一眼火柴,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偵探先生,這包火柴確實是我們咖啡館的贈品。”

“這樣的贈品火柴,你們咖啡館發放了多少?”嶽劍忠問。

“哦,數量不少,大概有一兩百包吧。”經理答道。

“發給什麼人?”

“一般都發給熟客,經常光顧我們咖啡館的客人。也發給雖不常來我們咖啡館,但有身份的客人。”

“這些客人您都認識嗎?”

“大部分認識。當然也有不認識的。”

“有一位姓羅的客人,二十六七歲,高高的個頭,微方的麵龐,有一種粗獷豪爽的氣質,您認識他嗎?”嶽劍忠向經理轉述韓雪提供的羅姓年輕人的體貌特征。

“他呀,我認識,”經理脫口而出,“他叫羅彬。”

嶽劍忠暗喜。又問經理:“您知道他幹什麼工作,住在哪裏嗎?”

“我隻知道他是友爺手下的紅人,其他情況不清楚。”經理思索片刻,“對了,羅彬跟我們的女招待阿露的關係不錯,她可能知道一些情況。”

經理叫來女領班,問阿露今天有沒有上班,女領班說她今天上的是日班,已經下班了。

經理告訴嶽劍忠:“要找阿露,隻有明天白天來。”

嶽劍忠回到十月初五街童娟姨媽家時,童娟還沒有睡,倚靠在床上看書。

嶽劍忠一眼就看到童娟看的是他的那本《刑事偵查學》,內心高興卻故作揶揄道:“阿娟,你這麼潛心研究刑事偵查學,該不是想在抗戰勝利後開個偵探事務所吧?”

童娟從書本上抬起目光:“我哪有這種奢望?不過,跟你這位大偵探當助手,多學一點偵查方麵的知識,我想是不會多餘的。”

“精神可嘉!隻是時間這麼晚,該睡了。”嶽劍忠以大哥哥的口吻說道。

童娟合上書本。“我在等你回來。一是想聽你講講今天的情況,二是我有個想法跟你商量。”

“好的。”

嶽劍忠脫下外衣,坐到沙發上,簡要向童娟介紹了今天的進展。

童娟望著嶽劍忠說:“大偵探,你通過一包火柴,查到白瑩失蹤前接觸的那個年輕人叫羅彬,這種方法叫做‘以物找人’吧?”

“完全正確!”嶽劍忠讚揚道,“看來你在閱讀這本《刑事偵查學》時倒是挺認真的。”

童娟心裏樂滋滋的:“阿娟做任何事情都很認真。”她又說,“但是你對羅彬的調查才開始,明天還得去那家咖啡館。”

“是啊,但願能見到那個叫阿露的女招待,她能提供羅彬的有關情況。”

“大偵探,現在談談我的一個想法行嗎?”童娟問。

“大哥哥願意聽小妹妹的任何想法。”嶽劍忠誠摯地說。

童娟於是談起今天上街閑逛時看到東亞歌舞廳正在招收藝員,擔任歌舞隊導演的是她在濠江中學的音樂老師葉影,她現在正好閑著,想報名參加歌舞隊。

“你想到東亞歌舞廳當舞女?”嶽劍忠不以為然,“我今天晚上就在東亞歌舞廳,親眼看到她們跳的是豔舞!”

“跳豔舞的隻是一部分藝員,更多的藝員表演的是時尚歌舞節目,你可能沒有看到。”童娟辯解道。

“我不同意!”

“跳豔舞我也不會同意。但如果是唱情歌——愛情歌曲,我倒認為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說說你的理由。”

“我是一名文藝宣傳隊員,當然應該多唱激越高昂的抗日救亡歌曲。但我現在的身份是情報人員,如果利用這次的機會,學唱一些典雅細膩的藝術歌曲,例如愛情歌曲、城市歌曲,對於掩護我的身份,更好地完成工作任務,不是很有幫助嗎?”

嶽劍忠思索片刻:“阿娟,你這麼說,倒有一定道理。”

童娟甜美地一笑:“你同意了?”

次日,嶽劍忠又去沙梨頭的那家咖啡館,見到了女招待阿露,向她打聽羅彬住在哪裏。阿露說,羅彬住在西灣街一幢綠色房子裏,不久前羅彬帶她到那裏去玩過。

阿露還說,那幢房子是友爺的房產,因為是綠色的,很容易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