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 / 2)

不知誰在人群中砸了一句,使人們都想起了死者的爸爸,媽媽,哥哥,他們現在都散在各個方向,都還不知道小妹的這個慘局。

“不管怎麼,不能把人扔在這裏啊。”

人們七手八腳地抱小妹抬回了村。按農村的封建習慣,死在外邊的人是不能送回村的。送回村對全村的人是不吉利的。

但這時,誰也沒想到這裏,一直把她抬到柳家大門口,把鐵鎖與。

打開,把她抬進院裏,又抬進家。雖然家裏無人,但人們仿佛回到自己的家裏那樣隨便,打開了箱子、櫃子,尋找出小妹平時穿的幹淨衣服,給她換上,又給她蓋了一床棉衣。似乎這樣,才能使死者得到安慰。

柳家大院裏一陣紛亂,有人去親戚家去尋周氏了。有人去張羅棺木。

死人,在農村裏最能喚醒人心的。今天在這個沒有主人的家裏辦理喪事,更叫人明白了一點事理。

人們仿佛感到這個曾經熱鬧過的院落,是何等的蕭條冷落。院落的主人的遭遇是何等的不幸和悲痛人心啊——這一切都太殘酷了!一個為人民曾經出生人死的,立過戰功的共產黨員的家庭為什麼要遭到這種不幸呢?!

這種問題,在莊稼人的腦海中,經過這十年的風風雨雨,似乎有些明白,又不完全明白。

小妹的死,不僅僅喚醒了東溪鄉的莊稼人,而且對張林他們也是個很大的震驚。事情剛剛發生不久,劉富貴就跑回大隊辦公室詢問張林。

“張,張書記,會還開不開?”

張林正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深思。一見劉富貴這個驚惶的樣子,一下坐正了身子,壓低聲音狡黠地說:“慌什麼,看休還是支部書記,一點氣也沉不住。”

他瞪了劉富貴一眼,身子向前傾了傾,繼續說:“死一個走資派的女兒有什麼了不起,死十個,八個,難道地球還不轉了嗎?”

劉富貴確實心有些害怕。自小妹跳水以來,他發覺人們都以凶狠的目光盯視著他。經張林這麼一說,他又安心了,我有靠山,怕什麼。她小妹跳水,又不是我劉富貴推她的。

張林見劉富貴臉上不那麼驚慌了,又以一種久經世故的口吻說:你呀,真二百五死腦筋,你想想,因為這事不開會,人們將是怎麼看待我們呢。人們會說我們是怕她。嘿!一個堂堂的革命派,難道還怕一個走資派不成。

“是,是。張書記真說得對。”劉富貴對張林這一番話,更覺得說得高深,對他這種膽略,一胸懷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他不自然地諂笑著對張林說:“沒有你,我真沉不住氣了。”

“記住,張大魯的問題是嚴重的,和走資派的女兒混在一起,就是背叛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背叛黨中央,就是地地道道的現行反革命,我們有無產階級專政這個鐵拳,還怕誰不成。對於張大魯,不僅要批判,還要堅決鎮壓法辦。但是這個批判會今天不能開了。要開,我們就以全公社的名義開,要隆重些、聲勢大些。富貴,好好幹吧,資產階級是複辟不了的。”

張林的一席話,直說得劉富貴豪氣衝天,信心百倍。“張書記,真有你的,我算佩服了你。”

他吩咐了劉富貴一些事宜,劉富貴高高興興走了。劉富貴一走,張林長長出了口氣,又躺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沉思。

他自己也明白,出了柳小妹這件事,批判會是不會在東溪鄉開成功的。他說要以全公社名義開批判會那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必須慎重考慮,這個柳小姝的死,卻打亂了他的許多計劃。首先在東溪鄉他將難以完成司仁交給他的任務了,在上級麵前,他將會被看作無能的狗熊、笨蛋。他雖沒有嚐過被專政的滋味,但他深知司仁這個人心狠手辣,歹毒無常,不能掉以輕心。

為了挽救局麵,他必須振作起來,讓人們知道,他張林是在大風大浪中衝殺出來的闖將,不是一般普通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