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道？”青禪修眉緊蹙，忍不住詫異地扭過頭去看般若。
後者一如既往地跪坐在一旁，神情內斂且平淡，就連那一雙眼角微微上翹、總是似笑非笑的丹鳳眼也與平時沒有什麼不同。
仿佛從她嘴中說出這天下間最為高深莫測的四個字，竟是再自然不過，甚至給人一種暗合其身份的感覺。
可她的身份——不就隻是母妃生前留給自己的貼身侍女而已嗎？過去的十數年來，她的所有表現也與其他的任何宮人都沒有太大不同，除了母妃在臨死之時對自己說：“此人可信。”
然而，這兩天來所發生的一切，卻讓青禪一再看到她神秘未知的另一麵。她對祁善——不，是赫連善的了如指掌；還有赫連善對她無比恭敬順從的態度；以及她麵對五百多景國軍士，似乎談笑間就能主宰他們生死的強大自信。所有的這一切，都讓青禪不得不重新審視她，帶著一絲迷惑和忌憚。
是因為所處的環境改變了嗎？正如自己一樣，脫離了某些人的掌控和壓製，便開始逐漸回複自我，展露崢嶸。
那麼，她原本又是什麼樣子的呢？又有著如何波瀾壯闊、起伏跌宕的過去？
她——到底是誰？
“是啊，帝王之道。”車廂內，般若淡淡的語氣將青禪從沉思中拉了回來，“這才是您真正應該學習的東西。”
“對人心和局勢的極致把握與利用，從而達到最有效的製衡和掌控，創造出對自身最有利的生存條件。所謂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對於常人而言，道義、國家和眾生便是大我；可帝王乃是受命於天，在這世間，天指的便是一切的奧義、法則和規律，是道義、國家和眾生依存的根本，再沒有比等同於天的帝王更大的了，其才是真正的大我。所以，隻要是為了帝王，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全您。你想，若是犧牲了那五百多景國軍士便能夠守住您和赫連善的秘密，免去了您的殺身之禍。那麼，當有一日您君臨天下，以仁愛治政，那麼便能夠造福無數黎民。這區區五百多景國軍士的犧牲不是很值得嗎？”
“而我出言刺激您和赫連善出手，目的是為讓您經過戰爭和鮮血的洗禮與試煉，獲得身為帝王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勇氣和力量；也是為讓赫連善衝破過往的桎梏，回複真正的自我，他日後必定會成為您很好的助力。而您要反思的是，我為何會輕易得手？隻不過一番言語，您和赫連善便沿著我所期望的走向，達成了我最終所想要的結果。那是因為您和赫連善的心中都有著無法割舍的情結啊。赫連善的情結是他所看重的兄弟情義，您的情結，是您誓要為美人娘娘複仇的執念。這種情結，在某些時候會激發你們內心深處強大的信念，給予你們戰勝一切艱險的勇氣和力量；可這同時也是一個致命的弱點，若被敵人掌握，如我一樣，便能將你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後來，您和赫連善出手了，我的目的便也達到了。至於我曾經說過的那些大義凜然的話，也都隻是你們心中所看重的和所認為正確的東西罷了，而並不是我的觀點呢。再者，即便如此，我也是可以反悔的。就像我剛剛所說，帝王才是真正的大我，隻要是為了帝王，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不過反悔，又算的了什麼？”
“可真是巧舌如簧，言語間滴水不漏。”青禪請十指握攏又鬆開，鬆開又握攏，如此反複多次，最後如有決斷，狠狠成拳，“可我——並不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