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我感覺到外婆將我擁在她的懷裏。“一切都會沒事的。”我幾乎可以聽到她這麼說。可是外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與此同時,在隔壁的房間裏,醫生完成了他們的急救步驟。我們的兒子出生之後,他的心跳愈來愈強,也愈來愈穩定。幾分鍾之後,卡拉的血壓開始下降,她很快地也脫險了。
“外婆,謝謝你。”我一麵低聲說,一麵凝視著育兒室裏那個漂亮的新生兒,我們把他取名為克裏斯汀。“我真希望你可以在這裏,把你所給我的愛與智慧也分一半給我的兒子。”
兩個星期後的一個下午,我和卡拉在家跟克裏斯汀玩的時候,有人敲門。一個送貨員拿著一個包裹——是給克裏斯汀的禮物。
盒子上麵寫著是要“給一個很特別的孫子”。包裹內是一條很漂亮的手織嬰兒毯,還有一雙嬰兒鞋。讀了卡片之後,我的眼裏充滿了淚水。
“我知道當你出生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間了。我拜托別人為你織了這條毯子。鞋子則是我出發到天國去旅行前所做的。”卡片署名:“曾外婆”。
外婆臨終前的眼力變得非常不好,她請我的阿姨珍妮特幫忙織了那條毯子。可是她卻努力地獨自做好那雙鞋子,這是她在死前的短短幾個星期裏完成的。
國慶日這一天,在那個充滿淚水與寂靜的墳墓裏,一個“吹口哨的彼得”大聲而清晰地響了起來,我知道在天堂的那個孩子一定聽到了炮聲。
響起天國的鞭炮——凱西·哈靈頓
美國國旗、煙火、朋友、野餐、雞塊、熱狗、烘豆、遊行、樂隊與慶祝活動都是國慶日的一部分。在那個初夏的假日中,我們停下腳步,以歡呼、興奮、劈啪聲與口哨聲來慶祝這個重要的曆史節日。這個日子是由過去的先賢所付出的鮮血與遠見所得來的,這個日子充滿了希望,我們必須為未來保持這些承諾。這是一個快樂的日子,至少對大部分的人來說都是如此。
下午3點左右,我在我們的煙火攤位上向顧客打招呼:“您在找什麼特別的煙火嗎?”
“是的。”站在木造棚子另一端的一名40歲左右的男子如此回答,“我想要一個鞭炮。”
這已經是我第三年為沙巴拉高中的火箭社賣煙火了,我很驕傲自己懂得這些極盡耳目之娛的玩意兒。這都要感謝我兒子,他讓我知道每種煙火的效果與用途。
“您要不要看看櫃台上這些包好的煙火?它們都可以零買。”
“我隻要一個就好了。”這位先生回答,他的眼睛不敢直視我。
“我想想看。我們有大的也有小的噴泉煙火。還是您想要發煙彈或是吹哨炮?”
“我隻要一個鞭炮就好了。”男人堅持地說,“隻要它會劈啪響就好了。”
“您是要買給幾歲的小孩的?”他並沒有說是要買給小孩的,可是我卻自作主張地這麼問。其實我並不確定他是不是要買給小孩的。
“這個並不重要。”他的聲音變得愈來愈堅決,仿佛一定要找到台適的煙火似的。
很顯然,這個小孩對他來說很重要,國慶日也很重要,可是我很難相信,一個鞭炮可以彌補發生在這對父子之間的問題。
我微笑著說:“您一定會喜歡這個的。”我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個宴會用的紙花炮。“這個會劈啪響,而且還會撒一些五彩的紙花。”
“這個不行,這樣會弄得亂七八糟的。”
“是晚上要用的嗎?那您可以買一個會撒紙花的小噴泉煙火。”
“不了。我隻要一個響炮或是一個吹哨炮就好了。”
男人用手背輕拂著長有胡須的臉以及他的左眼,他的聲音顫抖著。“這個……這個是要在我兒子的墓前放的,我不希望把他的墳墓搞得一團糟。”
如果說人的心會被另一個人的心所感動的話,那麼這個溫文而悲傷的男人真的讓我深受感動。他說的沒錯,孩子幾歲並不重要,遊行、煙火、熱狗、慶祝活動也部不重要,過去或是未來的國慶日對他或是他兒子來說也同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對一個他所愛的卻已經失去的人,需要做出告白。
“這個一定可以。”我一邊忍住淚水,一邊拿出一個“吹口哨的彼得”,“它會大聲地吹口哨,應該會很合適。”
“謝謝。”這個不知名的男人淚眼蒙朧地對我微笑,“我就買這個。”
我原本想將“吹口哨的彼得”送給這個孤單的男人,可是這是一個作父親的送給兒子的禮物,我不能剝奪他的需要。
“這個是50分錢。”他將兩個25分的硬幣放到我的手心裏。
穿著錢布雷綢襯衫的男人轉身走向褪色的紫紅色奧爾茲汽車。他把頭轉向我,輕輕地微笑,將“吹口哨的彼得”握在臉旁。接著他打開車門離去了。
如果說在1995年7月4日美國國慶日這一天,上帝在某個地方的話,那麼當這位父親跪在他兒子的墓前時,上帝一定將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國慶日這一天,在那個充滿淚水與寂靜的墳墓裏,一個“吹口哨的彼得”大聲而清晰地響了起來,我知道在天堂的那個孩子一定聽到了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