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搖曳,燈紗飄拂。軒窗銅鏡前端坐著一位盛妝麗人,正自將頭上的珠釵一樣樣拔下來,擲入妝盒裏。外麵的吵鬧聲漸漸遠了,鄺賦生終於被當成死狗拖出門去。
納蘭玨在窗外站了一會兒,看著丫鬟們躲閃的眼神,頓時心生厭惡,他反身推門進來,恰巧就看到了孟懷仙解散長發,唯見青絲如瀑,飛流而下,於燭光之下映著淡淡青輝,鋪直了就像新掛出來三尺的烏色繡緞。她的手指纖細嫩白,被那大紅明豔的喜服襯得愈加撩人。
孟懷仙,聞名不如見麵。若論及美貌,她全身上下竟無一處缺憾,每一分妖嬌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果真稱得上是世間尤物,也難怪鄺賦生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納蘭玨抱臂而立,掃一眼地麵上的摔碎的瓷器,又看看兀自倒在血泊中掙紮的老母雞,薄唇微動,輕描淡寫地帶出一句話來:“這屋裏的損失,是不是也該記在賬上,嗯?孟姑娘?”
鏡前麗人施施然放下了手,勾唇道:“妾身如今是相公的人了,相公說什麼,便是什麼,妾身無異議。”說完,她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半明半暗的俏臉。
孟懷仙的眼睛很大,標致的杏仁樣兒,微微一睜,烏瞳顯得更黑,如煙水覆著的眼眸間恍惚多了一層楚楚動人的漣波。她不笑的時候很無辜,就像世間所有的不幸都堆棧在她頭上,用“我見猶憐”這樣的詞來形容並不過分。鼻翼小巧,恰恰襯得上這樣動人的眼睛。眉毛是極淡的,描抹過後才多得三分媚態,不著妝容的時候,看起來應當是極其清純可人的,但豔妝過後,更是人間絕色……隻是,心腸太毒!
“孟懷仙,本公子自問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女人,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麼原因竟使得你對鄺賦生如此殘忍,你求我娶你,斷然不會隻是想氣氣他,今天洞房花燭夜,我們大可趁此良機,把該說的都說清楚。”納蘭玨挑眼望向燒了一半的紅燭。
香龕之前,還放著兩隻小杯,裏邊是空的。
那本是備來給新人喝合巹交杯酒的,可剛才孟懷仙太過賣力,把酒壺桌椅人都給推翻了,滿室狼藉之中,有酒氣,有血腥,卻哪還像新婚洞房,根本就像是生死殺場……
“我犧牲這樣大,把人都搭進來了,自不會是想氣氣他那般簡單!我這樣做就是想死他!我要他傾家蕩產,一無所有!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更樂意看到他流落街頭,不得善終!”一雙水眸轉瞬間凝成了冰,冰麵劃過一絲冷光,像出鞘的利刃,鋒芒畢露。
血紅的丹蔻竟像是蔥蔥玉指上染上的鮮血,那樣的觸目驚心。
她咬牙切齒,笑得猙獰。可在旁人看來,那犯狠的時候紅唇更豔更烈,貝齒輕咬,愈加銷魂。
孟懷仙氣色豐潤,唇角上揚,天然就染著三分笑意,她微微一喜,骨子裏的嬌媚便盛就了五分。若是這般似笑非笑,牽動周身所有的靈氣,整個人瞧著都是水汪汪,亮晶晶的,讓人移不眼,真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咬一口。
納蘭玨卻知道,這水汪汪的女人是禍害,是鴆毒,足以見血封喉。
他踱近兩步,在孟懷仙麵前坐下來,目光沉斂:“你憑什麼說一定就能拿到孔家的方子給我家老爺子?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與我來談條件?我方才聽聞,孟老爺被你氣得暈過去好幾次,眼下嶽父大人那邊可是明擺著發話,不再認你這丟人現眼的女兒。你沒有退路,隻能求我……你煢然一身,走出了這個門口,就連活命的機會都很渺茫……你還能有什麼?”
是啊,她還能有什麼?
孟懷仙凝視著他高挺的鼻梁,輕輕一笑,抬手解開了挨近鎖骨的第一枚紐扣,她緩緩起身,向他走來,纖細漂亮的手指沿著衣襟的紋理一寸寸往下,等她與他鼻息相聞時,大紅喜服已經敞開,露了裏邊水色的肚兜,以及小衣下玲瓏有致的身體:“相公不能把話說得太滿,這具身子,已經是我最好的資本,就算出了這個門口,我也不會比普通姑娘活得差,隻不過納蘭府的麵子會有些兒難看,納蘭老太爺大概也不想聽到人家說自己的孫媳婦是出來賣的。賣給相公,與賣給別的男人,有著天淵之別,別說你不懂!”她貼在他身上,隔著三伏日子裏穿的絲薄衣料,體溫驟然升高,兩人密合貼熨的身子很快就沁出了一層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