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芝小心翼翼地張望了一下,低聲道:“正室進門前便納姨娘,對喜桃來說本也是不錯的,隻是……大姑娘可曾留意過,小少爺在外頭可還有別人?奴婢是想說,若是小少爺在外頭有人了,沒準便是將來的少夫人,要是碰著個脾性不好的,那喜桃……”
鄺惜雲放下篦子:“你從哪裏聽說簡生在外頭有人了?這話不能亂說的,要又來個孟懷仙一樣的,娘親不給氣死去?”
蘭芝遲疑了半天,一咬牙,將那隻拾到的玉蟬摸了出來:“喏,這個……是在小少爺身邊撿到的,想必是要送人的……”
鄺惜雲轉臉盯著那小巧精致的玉蟬,心下一沉,趕緊接了過去:“不管是與不是,先別讓二妹妹知道,她是個愛鬧的,沒準又鬧得下不下台,我們先瞧著簡生相中的那姑娘是哪家的,看清楚了人品家世再說,可不能亂了套。這東西我先收下了,時機到了再拿出來,這件事你可得儲在心裏,誰也不許透露一星半點,致梅也不能。”
蘭芝見大姑娘做了主,方才點點頭,鬆了口氣:“奴婢原也是這個意思。”
鄺惜雲打開妝奩,將玉蟬丟進去,但是想想還是覺得不妥當,便又扯了根紅線將其圈起來,係在了脖子上,一切收拾好,主仆二人才又向碧靈房裏走去。這時陳青樹已經來了,正板著臉為她診脈,鄺簡生在邊上殷殷地問,他卻悶不作聲,隻是臉色越發不好看。
末了,隻是開了幾劑安胎的藥,隨口叮囑了幾聲,便離開了,那神情那態度,簡直惡劣到了極點。
“有醫術了不起啊,又不是不給診金,這臉黑得像個鍾馗似的給誰看?”
鄺簡生將藥包塞給致梅,坐在床邊生悶氣。
碧靈軟聲道:“我們能請動他就算是不錯了,他不也弄了藥麼?難道你就忘記了當日我們是怎樣對他的?罷了。”一聲罷了,忍了多少愁腸,鄺簡生的心立即就軟下來。
“要不是看在你麵子上,我早就……”他嘀咕了一聲兒,恰見著鄺惜雲帶著芝蘭進來,便鬱鬱地住了口。
鄺惜雲笑道:“能鬥嘴,也就說明沒大礙了,你啊,身子弱就別起來,看看,在屋裏不見風也暈了。”她摸摸碧靈冰冷的手,又看看鄺簡生,才道,“簡生啊,我有些話想和你說,可還方便?”
鄺簡生瞪她一眼,又看向碧靈,沒好氣地道:“不方便,沒心情。我去看藥。”也不管鄺惜雲答應不答應,一抬屁股就走了。
鄺惜雲轉頭看看碧靈,正感到奇怪,便聽院子裏鬧騰起來,首先傳進耳朵裏的便是鄺老太太那吊高八度的聲音。
“什麼?又暈了?讓你們幾個好好看著的,那可是我鄺家頭一個孫兒,容不得閃失,你們把眼睛都當鼻孔使了?啊?”
碧靈聽她說“鄺家頭一個孫兒”,不知怎的,心底便像是被人用鐵鍬掘了個坑,裏邊黑洞洞地見不著底兒。她悄悄地翻了個身,不言不語地合上了眼睛。
這可不是鄺家頭一個孫兒,頭一個孫兒,可是在那梧桐樹下哀哀地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