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仙在家裏吃了睡,睡了吃,還真就應了納蘭玨的那句話,長成小豬了。
她心裏想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央著孟頤仙領著她出去遊蕩。由天從來沒真正在孟家過活,對家裏的風俗習慣一點也不清楚,兩姐妹在外頭轉了一大圈,她也沒摸著風,等到身邊兩站丫鬟手裏都提著白蓮樓的月餅,才覺得這一趟出門其實是苦差使。
孟頤仙捂著嘴笑:“以前讓你出來門陪我走走,便是說什麼也不肯,現在知道外頭的苦了吧?”
孟懷仙皺著眉頭道:“姐姐,這月餅什麼時候沒有,犯得著買這麼多?就是納蘭府裏,也沒見這樣囤東西的呀……”
孟頤仙一愣,有些奇怪的望著她:“妹妹你都不記得了,是你自己說喜歡吃白蓮樓的月餅,爹爹才每年差我來買的,你從小喜歡吃甜食,五歲時沒幾顆好牙,後來不是爹爹摁著你不讓吃糖,估摸現在你還是個缺牙呢。”
孟懷仙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去:“人都會變的嘛,又不是生下來就要吃一世,人都說缺什麼吃什麼,我現在過得好,自然是不缺糖了。”
孟頤仙打趣道:“是是,你現在是蜜裏調油,羨煞旁人了,瞧把你美的。”
孟懷仙微微紅了臉,嗔道:“隻會拿我來湊趣,姐姐自己放著機會不要罷了,姐,不是我說你,你照這樣等下去,等得到那人嗎?有時候覺得,你挺傻……”
孟頤仙轉過頭來,輕輕地捋了捋她垂在頤畔的青絲,幽幽地道:“不傻過一次,又怎麼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妹妹當初跟在那鄺賦生身後,我這個做姐姐的不也擔心了好半天,後來嫁給子珅……唉,不說了,現在你過得好,家裏人都高興,不說了……”她有些落索地快走兩步,掩去了灰黯的表情。
孟懷仙跟上前去,道:“其實陳大夫他……”
她還沒想好說什麼,就被一聲呼天搶地的哀嚎打斷了。
臨近中秋節,這街上的人是多了一點,但畢竟沒到車水馬龍的地步,孟懷仙這一抬頭,很快就看清了前麵的事。
不遠處的岔口裏跑出個披頭散發的女人,一邊回頭一邊尖叫著,跟著巷子裏便追出三五個男人來,有的手裏還提著棍子。
“這大白天的真是作孽啊,究竟是哪家逃出來的家奴。”
孟頤仙將妹妹拉在一邊,將她擋在街道的內側,那個丫鬟很快就跌跌撞撞地撲到了跟前,緊跟著,那三五個男人也趕到了。
“臭丫頭,爺花了白銀十兩買你回來,可不是讓你哭喪的,你是嫌自己命長了?”打頭那個人孟懷仙卻是認得的,瓜爺郭。
“你把我殺了吧!我是死也不會跟你們這些畜牲回去的!反正橫豎都是死,倒不如現在就一了百了!”那丫鬟摸爬著到了孟頤仙腳邊,孟懷仙才看清了她的臉,卻不是鄺珍珠的貼身丫鬟致梅?
等等,瓜爺剛剛說了什麼?十兩銀子將人買了回來的?
孟懷仙心裏陡地冒出一股怒意,一閃身就將姐姐擋開了。
她拉起致梅,正臨著瓜爺輕咳了一聲,冷冰冰地道:“郭大少爺,你可還認得我?”
孟頤仙聽到這句話,實打實地吃了一驚,便不由自主地向著妹妹的臉上看去。
這些男人一看就是撈偏門的,莫說孟懷仙這一介閨秀,便是嫁入了納蘭府也不見得能跟這種人攀上交情,她又是怎麼認得他們的?
孟懷仙不等人答話,便又上前一步,道:“十兩銀子,買了個丫鬟?郭大少爺,你可是真的闊綽,便是在京裏買丫鬟,也用不得十兩銀子這麼大本錢,況且,這還不知道是誰給的本錢……”
“納蘭少夫人,救、救命!救命啊!我不要跟著他們去,我寧可死了,也不要跟著他們!”
致梅見有人為自己出頭,便發了瘋似地要去抱孟懷仙的大腿,卻被孟懷仙身邊的小丫鬟拉開去。孟懷仙麵無表情地看著瓜爺郭,一雙杏目深沉得不見半點光澤,盯得人心裏直發毛。
“我不是什麼納蘭少夫人,如果你要叫,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再叫,我姓孟!”
“妹妹你!”孟頤仙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說,可致梅聽到這句話,眼神就灰敗下去。
早聽說納蘭玨與孟懷仙鬧不和,還連日將少夫人退了貨,以前還道這隻是市井傳言,權為說笑,可是如今一見,卻由不得人不相信。
孟懷仙如今是一副待字閨閣的打扮,頭上也沒見幾點首飾,更莫論納蘭府那穿金戴銀的氣派,試問一個尋常女子回娘家,哪會這樣靜悄悄冷冰冰的?
致梅的心頓時就涼了下來。
孟家二小姐以前去鄺賦生是有些牽扯不清的,估摸著便是這個原因讓納蘭公子心裏不舒坦,更早的時候便聽聞府裏府外有傳言,說孟家二小姐在納蘭府混得慘,主屋不能睡,夏天被趕書房裏,身邊的丫鬟也是一頭頭見不得人的。就好比身邊這一位,長得濃眉大眼黑不溜秋,就似個假小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