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梅來尋碧靈,也算是押對了寶,鄺家正鬧得天翻地覆的當兒,也沒有誰來管這鋪子裏的事,而僅有的兩個貢責抓藥的夥計,也被鄺珍珠當麵辭退了。鄺珍珠好像是瘦了些,但還像以前那樣利落,隻是致梅身上發生了那樣的不堪,便死活也不願意出來相見了。
夜裏,致梅老是做噩夢,三五更地驚醒哭叫,碧靈身子漸漸沉了,睡得也不是很穩,就這樣醒了睡,睡了醒,整夜整夜地不得安眠。致梅害怕碧靈嫌棄自己,便主動要求去往樓下的鋪麵裏歇著,可是半夜聽著那遠遠近近的梆子,又忍不住想起那些撕裂的疼痛。
於是入夜後,碧靈還是沒有擺脫那些像夢魘似地哭喊。
碧靈心底藏得更深的過往,每每聽到那尖細的呼聲,她隻會更心驚肉跳。
“致梅,我問你,你卻總是不搭理,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麼事?是和二姑娘鬧別扭了,還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心裏有事不能憋著的,會憋出病來……”由於這兒隻是碧靈一個人住,那吃吃喝喝的家計便隻能自己做,直到致梅來了之後,才有了些改觀。致梅以前是說什麼也不會幫碧靈做這些活的,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來卻學乖了,就連性子也柔順了不少。
她聽見碧靈問,隻是不答話,將碗筷一點點的收進盆子裏,慢慢地端進後院。
碧靈就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她,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以前的致梅是何其飛揚跋扈,現在怎麼倒像是變了一個人?碧靈搖了搖頭,決心不去理會了。她與致梅沒什麼交情,她也不是婆婆媽媽的主,沒有人會真的撬開牙關讓她說,以後不問便是。
入了秋,這身子就越發地沉重起來,有時候仰躺著出氣不得,側臥著一邊有腿腳又容易麻,加上致梅時不時地打斷驚醒,令她一驚一乍,碧靈的身子並不是很好。她從來沒管過錢,身上也沒有餘下來的銀兩,吃飯拿藥多半是孟懷仙在背後貼補,有時候陳青樹也會顧著點相識之情,照看一點點,但終究不會太多。致梅跟著鄺珍珠胡吃海塞慣了,不知不覺就吃掉了她和孩子的口糧,餓醒來便也是常有的事,但也又不忍心將人趕出去,就這麼不死不活地拖著耗著。
致梅去洗碗,碧靈上樓,可還到一半,腳就抽起筋來,她靠著牆借力慢慢滑倒,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右腳趾卻早已痛得蜷起來,掐成了一團。她有氣無力地喚了聲:“致梅……”卻聽著後院裏“嘩啦”一聲,像是一盆子碗碟全都被打翻在了地上。
隨後,她聽見了致梅的尖叫:“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死給你看!”
碧靈掙紮著想站起來,可終是剛撐起身子,又滑了下去,後院裏驀地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十兩銀子,我也有份,他們都玩了我沒玩過,這豈不是很不公平?致梅姑娘,你裝個什麼勁?若是想死,為什麼不早一步來?哈……”
“你別過來!別過來!”致梅的聲音拔到了高處都開了岔,可是對方卻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碧靈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可偏就這時候,自己手腳冰涼,卻是怎麼也使不上力,甚至連站起來都成問題。她幾乎可以想象樓下外麵正在發生什麼,她幾乎可以看見形容猥瑣的男人是如何一步步走近的,鄺和生那副惡心的嘴臉又浮上了腦海,她咬緊了牙,直到牙根浸出了血。致梅的哭聲,像撕開了她永遠不想蘇醒的回憶,她隻覺得舌尖到舌根的味蕾,都隻能嚐到苦況。
“致梅姑娘,害什麼羞啊,又不是第一次……”那男人笑嘻嘻地說著,好似又近一分。
碧靈緊緊閉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可是那些肮髒不堪的畫麵還是連綿不斷地灌進了腦袋,她聽到了響亮的撕扯聲,是布帛破碎的聲音,一聲聲像拉鋸似地,淩遲著她的神經,她的眼淚奔流直下,卻斷了線的珠子。
“不要!大哥,我求求你,不要碰我,我的錢都給你,給你,求求你放過我!”致梅跪倒在地上,卻被那男人擰住了頭發,她扭擺著腰身,像是條巨大的錦鯉。男人的手摸著那錦鯉的鱗片,像刮鱗那麼一下一下,將她剝得露了白芯。碧靈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突然衝出了門口,舉起一把柴刀就到了那男人麵前,二話不說地當頭就是一刀。那男人感到腦後風聲獵獵,想要躲避已是不及,竟被這一刀切中了手臂,頓時鮮血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