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賦生回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確定了一遍，其中更少不得對鄺簡生一頓好罵。
鄺珍珠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鄺和生用強破了身子，哭得涕泗俱下，抱著鄺賦生的手就再也不肯放下。
全家人都將鄺賦生當成了救星，哭哭笑笑便是幾天過去，鄺賦生托人尋關係看殺人案的卷宗看過了，才得寬了幾分心，麵對著鄺珍珠與鄺簡生二人的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這回納蘭家那個比你們倒黴，你們自己該心裏有數。”他陪著娘親坐著，看娘親站都站不起來了，不由地滿心揪痛，隻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才解氣。鄺惜雲帶著芝蘭立在一旁，目光在弟弟妹妹身上轉圜，卻是插不上嘴。長兄如父，鄺賦生如今回來了，她也就滿足了。至於鄺珍珠也好，鄺簡生也罷，她都不在意了。
一家人用了完膳，小院子裏便又恢複了些許寧靜，鄺惜雲支走了芝蘭，親手為老太太擦了身子，才得有機會出來透透氣。鄺賦生進去看了一回，見老太太漸已平靜，才放心出來，兄妹兩遠遠地過了一眼，鄺賦生才記起件事。“惜雲，你等等。”他喚住了她。
鄺惜雲站在一叢發黃的花葉中間，襯得整個人也都是苦黃苦黃的，連日來她一個人忙裏忙外的，老太太管不了事，小的又擔不了事，大哥不在家，這宅子裏能依靠的便隻有個姐姐。鄺惜雲比原先黃瘦了不少，臉上也不見了健康的紅潤，看人的眼睛一直是腫的，好像沒哪天不哭的。
整個鄺家裏愁雲慘淡，仿佛沒有了半點生機。
“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我該早些回來的。”他走了其實也不算很久，三個月到的光景而已。
“有什麼能比大哥考取功名更重要的，小妹也不是不知事的黃毛丫頭，這樣的分寸又豈會不懂，兄長如約歸來，小妹也就心安了。”鄺惜雲不知道要怎麼提起嫁人的事，就等著鄺賦生開口，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反倒不知道要怎麼說了。她想了想，半晌，才道：“大哥，二妹妹這名聲是沒有了，可是姑娘家這一輩子……總該有個好去處，大哥你看能不能想個法子……”她有意加重了中間那段話兒，說“姑娘家這一輩子總該有個好去處”，實際上也是將自己包絡進去了。
鄺賦生想起鄺珍珠，臉色便忍不住陰沉下來：“她那是自找的，現在是給人沾過的身子，還去那文後巷裏住過了，要想再嫁人，除非是嫁窮漢嫁鰥夫，可是依著她那性子，她能點這個頭？以為這家裏人人都如你？”
鄺惜雲抹了一把眼淚，哀聲道：“大哥是看高了小妹，小妹也有私心，也想覓得佳婿，可眼下家裏這般，我又如何顧得上？娘親給我排的這門親事很好，是說過門會給一百兩，這一百兩的銀兩，總該可以還清一半的欠銀了。小妹終究，也隻能幫到這一次。”
鄺賦生一點也不好奇妹妹將要嫁給個什麼樣的人，聽了這話，隻是歎了口氣，答道：“難為你了啊。”
鄺惜雲被他這一噎，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心頭的躥起的怒火起碼有三丈高，卻因著鄺賦生大哥的身份不敢發作，她舍得臉皮向陳青樹賒了五兩銀子求人去接鄺賦生回來，卻沒想到落得個這樣的回複。鄺賦生心不在焉地想著自己的事，根本就沒將她的用心放在眼裏。
“小妹這一趟出門是做姨娘，這通房丫鬟是不能要的，娘親說，讓芝蘭留下陪著簡生，大哥你看……”她的重點本是在前麵這句，但說話是委婉慣了，不知不覺就把芝蘭的歸宿也一點一滴地抖了出來。
鄺賦生正想著要怎麼處置鄺珍珠，猛然聽見芝蘭的名兒，才回過點神：“送給簡生？那簡生的毛病請大夫看過沒有？他不是受了驚嚇，不濟了麼？娘親這樣塞個姑娘過去，豈不是害了人家？”
鄺惜雲恨得直咬牙，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又說了一遍：“大哥說的是，若不是我這回要出去做姨娘，便也是可以帶著她出嫁的，隻可惜……”她真想扇自己兩耳光，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說話還不著重點，自己的大哥麵前，就不能說真話麼？她一橫心，大聲道：“是這樣的，小妹我不願……”
不願為人側室，做人玩物！
她是想這樣說的，可是還沒說完，就被鄺賦生一句堵了回去：“芝蘭的事，我記得了，明兒我就去和娘親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將人送到我房裏來，碧靈現下有了身子，我枕邊也缺個可以照顧的，不如就她吧。”
不如就她吧！
鄺惜雲聽到這句話，差點背過氣去。她站在風裏，呆了半天，竟也不知道鄺賦生是怎麼來怎麼走的，她的眼淚已經流盡了，這時候想哭也哭不出來，隻能默默地站在梧桐樹下發傻。那棵參開古梧是一直養在這院子裏的，以前是孔家的風水樹，每年過節的時候，孔倩和陳青樹就會搬著梯子掛燈籠上去，陳青樹掛完了燈籠站在樹下，眯著眼睛看那火樹銀花，怎麼看怎麼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