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始末,孟懷仙已經看清,那是否要感謝天意拳拳,讓她借著孟二小姐的眼睛,知悉這一切?
坊間傳言,多半是有些原由的,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音”。
而到了這個時候,她反而變得平靜了。
“回不去了。”她凝視著他的眼睛,露出了難言的淒楚,她搖了搖頭,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流下來。
“懷仙,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懷仙,你相信我,我以後再也不會打你了,我會對你好的。”
他頭一次在女人麵前下跪,這幾十年來,他跪天跪地跪娘親,就是沒跪過女人,而如今,他卻為了一張藥方,向孟懷仙下跪。孟懷仙心裏飛速的盤算著,推測著他此刻的想法,隻是沒料到那深刻的怨恨沉到了心的深處,帶來的竟是如此的平靜。
上一世,她有愛過他,把他當成了至親,當成了一生唯一的依靠,這一世,他留下的陰霾,逼著她不敢再相信幸福,逼著她走了不少彎路,如果說一世,她與孟二小姐都是瞎了眼,那這一世,她可就將招子放亮了來。鄺賦生的性子,她已經摸得七七八八,而她的心思,他卻未必看得穿。
鄺賦生有個很大的毛病,疑心重,又喜先入為主。他認定的事情,很少會改觀,而旁人的解釋,一般無用。
記得有一次,她去隔壁鄉裏看診,他冒著雨去接她,回來的路在,就在荒野裏迷了路,兩人為了走哪條路爭執不休,而最終,她隻能順從地走了他選定的那條,最後,他們去到了別家的村落,因為完全走反了方向。再走回來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少不得被婆婆罵得很慘,而他卻認定了那條路沒錯,是半路上她帶岔了。
那一次,鄺老太太將她罵得很慘,因為鄺賦生當天就病了,還病得很嚴重,發燒,出虛汗,還說胡話。
鄺老太太逼著她放下了鋪子裏的事,前前後後照料了三四天,他醒來的時候卻還是不解溫柔地虎著張臉。
那時的她隻以為是鄺賦生大男人放不下麵子,自不放在心上,可是一次兩次三次,她才知道有些不對勁,他從來不會錯的,就算是認錯,也是硬梆梆的像塊木頭。
像這樣軟綿綿的求情,這樣還是頭一次。
鄺賦生有一張容易騙人的臉,雖然生得俊顏如玉,但眉毛卻粗厚,乍眼望去會覺得有些憨憨的,很多人看著看著,就忽略了他眼睛裏的狡獪。不,興許,就是在他自己眼中,鄺賦生這個人也是老實篤厚的代名詞。
吃一塹長一智,過去那些慘痛的教訓,還不夠麼?
她歎了口氣,麵容平靜無波:“你這樣綁著我,也說是對我好?鄺賦生,你真是把我當成傻的啊。”
他的臉漸漸地白了,他手足無措地爬過來為她解開繩索,可是才解到一半,就聽到了山坡下的馬蹄聲,孟懷仙心頭一陣狂跳,鄺賦生已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退到了門邊:“孟懷,你記得我說的話,我會再來找你的!”說完,也不管孟懷仙是什麼樣的反應,便轉身躥出了後門。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孟懷仙聽著這飛奔而來的驟響,慢慢放鬆了心神,困頓地靠在了床邊,想吐的感覺沒有了,卻是感到很累,很困,而且腹中空空的,好想吃點什麼的感覺。
“懷仙!”納蘭玨帶著人衝進了廟裏,恰恰看見她無力地歪倒,整個人仆在了濕漉漉的地麵上。他翻身下馬,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卻見她浮腫的臉上,綻放出一絲迷離的光芒,可是眼睛卻像不會聚焦似的,盯向了他身後某個地方。她想抱住他的腰,可是手腳卻沒有了力氣,他驚惶失措地將她打橫抱起,卻感到懷裏的人猛地一抽搐。
“好痛!相公!好痛!!”她按住了小腹,冷汗一重重冒出來,連嘴唇都白了。
“懷仙,懷仙!”他也急出了一頭汗,相處這麼久,他還沒見過她這般狼狽,那抽緊的心弦似乎在這一刻繃斷了,他用力攥緊了她,大聲問道,“懷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誰幹的!懷仙……”
“納蘭……公子……”陳青樹從昏蹶中蘇醒,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麵無人色的孟懷仙,他有氣無力地翻滾了幾回,才得虛弱地開口,“別捂著她,讓她鬆口氣,我……看看……”
納蘭玨這才記起眼前還有個現成的大夫,一時寬心了不少,有人上前來替陳青樹鬆了綁,納蘭玨才小心翼翼地將孟懷仙放在了床榻上。孟懷仙的臉色越來越白,呼吸也時疾時徐,似乎抽痛得厲害,納蘭玨想讓出點空位讓陳青樹就診,卻被她死死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