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什麼陳青樹會不知道這本奇書的存在，道理也很簡單，因為編寫這本書的初衷就不是醫人，而是害人。孔家的家主，壓根就沒想過要將這些方子傳下去，隻因它大大悖離了醫道，走向了陰暗的相反麵。
“陳兄說的那些，應該都是些宮闈異聞，我一個外臣又如何些知？陳兄突然提起這個，是不是有事在心中委決難下？倒不妨說予我聽聽看，興許我能幫你。”如果孔倩一家真是被鄺賦生毒害致死，那這案子幾乎不可能告破了。一來害人的方子他已經銷毀，二來，孔倩的屍身上也查不到任何被毒害的印記，三來，以前的孔倩已成了現在的孟懷仙，相信他們兩個當中誰也不可能讓自己最珍視的人再去死一次。
陳青樹這麼問，隻不過是想要個答案而已，而其實問題的本身已經完全不重要。
“沒，沒事了，我隻是好奇。”陳青樹也有顧慮，他不能直說孔倩很有可能是被鄺賦生或者孟家二小姐害死的，因為他也有看不準的變數，如果納蘭玨什麼都不知道地卷進來，反倒不利。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露出一絲笑意。那笑裏可稱得太和煦溫暖，十分耀眼。
陳青樹走了，納蘭玨沒有遠送，叫幾個丫鬟上前就算是打發掉，回到屋裏，他便看見孟懷仙正在床邊看著滿桌的月餅發愣。
她今天剛說胃口不大好，父親那兒就央人送來了一大堆，全都是白蓮樓的月餅，十個當中有八個就是蓮蓉的餡，她看一眼也都飽了。現在想一想，牙齒就甜得發軟。
“這是怎麼？白蓮樓倒閉了，竟把存貨都搬到我們家來了？”
納蘭玨也怕甜食，兩個人一對眼，都有些呆。
“都是爹爹啊，他說我喜歡吃，就派人買了一大堆，我上次逛街已買了好些回來，可是他還不罷休，就覺得把屋裏堆滿了好看，這甜的香的放那麼多，不招賊才怪。”她說的賊是指老鼠。想起鄺賦生上門這件事就愁得很，但看到這月餅就更發愁了，就照這樣的，她吃到明年清明也不一定吃得完，這餅也是不經得收的，沒準過幾天就壞了，到時候還不是浪費。
“我帶些回去給爺爺吃。”納蘭玨也愁。
“爺爺都沒牙了，怎麼吃得了這許多，還有，人年紀大了得吃些清淡的，這月餅，吃了隻怕要傷元氣，我便是寧願將它們都扔了也不能害爺爺。”孟懷仙皺著眉頭，咬著帕子發呆，納蘭玨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的呆相，不知不覺就被逗得脆生生笑出聲來。
“你還笑！”她瞪他，仍舊真心犯愁。
納蘭玨挑了一個月餅，咬了一口，與她並肩坐在床上，順手就將她摟了個緊實：“笑你呆啊，吃不了不知道拿去送人，這鎮上那麼多人家，你一盒他一盒，不就完了？自己要吃，臨著出爐的時候買不好些？就隻吃現做的！”他將咬過的月餅放在孟懷仙眼皮底下，又道，“鬧了大半天，你餓不？還是……被鄺賦生氣飽了？”
孟懷仙搶過那月餅，狠狠地啃了一口，道：“你真的答應把小梅菜叫回來？他真的能還錢？”
納蘭玨不能說芝蘭將《菟經》賣給了顧逢春，隻道：“看他那樣子，應當不是詐的，這杏林長天的事，可得好好從長計較，就著這幾天要過節，我們什麼都不想了，來，養精蓄銳，明年再戰，今年我們專心辦喜事，養娃娃。”他伸一伸脖子，將臉湊上去，又在月餅上咬了一口，兩人竟然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將滿月咬成了弦月。
孟懷仙聽他這席話，心裏不免有些鬱卒：“等他還了錢再說，我總有辦法治他的。”
納蘭玨沉默了一會兒，摸摸她的手，輕聲道：“就算你不治，老天也會治，急什麼，你見過貓捉老鼠沒？貓就算抓住了老鼠都會故意放掉，讓它逃一陣，躲一陣，讓它在眼皮底下醜態百出，就這樣想想，心情就不會不好了。我還怕他不玩呢，你可知道這鎮上有多無聊。”
孟懷仙想了想：“你合著這樣胡鬧，也不怕拂了安慶侯的麵子？再是摯交好友也不該這樣的。”
納蘭玨笑了笑，不搭話，隔了一會兒，卻突然指著牆角叫起來：“老鼠！”
孟懷仙訝然道：“什麼老鼠？在哪？”
納蘭玨有些掃興地搖了搖頭，道：“你還是不是女人，居然聽見‘老鼠’兩個字不會叫，我記得小時候我這樣一叫，滿屋子的丫鬟都要爬上屋頂去，可有趣了。”
孟懷仙轉頭看著他的眼睛，目光如水般溫婉，她輕輕地吻了吻他的唇，道：“相公，你可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