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過後,接連下了半個月的雨。
孟懷仙還真如納蘭玨說的那樣,像耗子一樣在床上絮窩了。
納蘭玨一邊準備著婚事,一邊往孟家跑,真個是風雨無阻。孟老爺初時還覺得這小兩口荒唐,但看一家子都高興,也就由得他們去了。孟老爺這是真疼女兒,疼得心肝都痛。
納蘭玨一般是午後到,陪孟懷仙說說話,解解悶,便拉著她在院子裏走幾圈,燉品補品雖然是胡亂塞了不少,但是真正安胎的藥喝起來,還是以何大夫的方子作準。陳青樹也來,隻不過看了孟懷仙之後就溜鄺頤仙那兒去獻寶了。明眼人都看得出陳青樹那是怎麼回事。
“你天天這樣跑來跑去的,不累?又不是立即要辦喜事,急成這樣有什麼好?”孟懷仙看相公跑得臉紅脖子粗心疼,可是看著那大孩子似的眼神,她肚子裏又禁不住甜絲絲的想笑。
納蘭玨一來就看著她案頭擺滿了書,一本冊子又被她劃拉著填去了半邊,眼見著是要成書立著了。他瞧得直皺眉,又怪嗔起來:“說了別做這耗心力的事,就是不聽,你要寫什麼,直說便是,為夫寫字快得很,保管不比你的差。”他將冊子都合起來,一件件鎖進了箱籠裏,事畢,將手裏的鑰匙亮出來給孟懷仙看看,沒等她伸用來奪,便一把甩到了牆外去。
孟懷仙急得直跳腳,揪著他的衣袖將他扯過來,捋起袖管就狠狠地咬了一口:“見過狠心的,沒見過你這樣不講道理的,我這不是無聊麼?你再讓我這樣呆下去,就幹脆從花園裏找個大缽頭來,培上了土將妾身栽進去便了,反正是哪也去不得,什麼也做不得,跟個廢人似的。做個小鞋兒小襪,你說傷神,寫寫畫畫,你也說傷神,你當我是錦鯉那麼養著?”
納蘭玨看著手臂上那排小齒印,不怒反笑:“懷胎十月,不就是這麼回事,我不悠著點還指望你能小心謹慎?誰不知道孟家二小姐就是個皮猴,不看緊些兒,就蹦去牆外了。上次陳兄還說了,你想替他去醫館裏問診呢,我就站在這兒給你明說了,你要喜歡看病,相公我給你看,脫光了給你看,你要看風寒為夫就去染個風寒,你要看刀傷劍傷為夫就掛點彩回來讓你玩,別淨想著那些不著邊的。給我好好養著。算起來,你肚裏這個還是我納蘭家的嫡玄孫了。”
孟懷仙道:“真了不起,嫡玄孫!我還是你納蘭家的嫡長孫媳呢,也沒見有多金貴,還天天坐大牢!”
納蘭玨一把抱起她放在桌上,雙眼盯緊了她的眸子,咂了咂嘴道:“你自個兒要嫁進來,就得認命,別以為懷了個小就在我麵前耍橫,爺不吃這套,乖乖地給我養好了,否則就你給我養個十個八個出來,讓你天天圈在窩裏當大母豬。”
他不等她鬧了,逕自在她臉上就吧唧了一口,還嫌不夠似的,又要去咬唇,卻被她應手推開。
“一來就這樣,門也不關。”她掙紮著要下來,他卻不依,還這樣端著,孟懷仙的臉就忽地一下紅了。
“關什麼門,我們又沒做什麼。”納蘭玨看看門外,一個丫鬟也沒有,大概是看見他來就跑走不見了,院了裏空落落的,顯得格外地冷清。
他多來幾回,孟家的丫鬟婆子也都弄清了他這脾氣,納蘭家的公子明地就不是什麼君子,做事沒遮沒攔的已經司空見慣了。不少丫頭見了這樣不要臉的相公,倒覺得那些木頭似的讀書人沒什麼意思,納蘭玨生得好皮相,笑起來恣意風流,沒有誰不心動,但可恨的是,這人隻對孟懷仙一個這樣好。真個是羨煞旁人。
孟懷仙隨著他鬧了一陣子,兩人才收起笑,在床邊並肩坐下來。
孟懷仙還惦著鄺家的事,便拉著他的手問:“聽說鄺家好事也近了,是不是真的?不是說明年才辦麼?”
納蘭玨這幾日忙得四腳朝天,也沒怎麼留意過,想了想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搖了搖頭道:“這個可真不知道,不過那筆銀子倒是如期還了,想必是用莊家給的嫁妝抵上的。對了,我叫秦鳳去城裏買種子去了,到了明年開春,我們就試著種種東西,等有了閑錢,我們就盤下個店麵,做藥膳。保管要比城裏的酒樓好。”
孟懷仙道:“早就這婚事不用補辦了,盡是瞎折騰,如果不花這些冤枉錢,我們盤鋪麵的錢也都有了,你啊,就是不聽我的勸。自己要當大男人,還不許人說。”
納蘭玨執著她的手道:“店鋪可以不開,錢可以不賺,大不了把府邸都賣了,一起住莊上那茅屋裏去,有我這個大暖爐捧在手裏,擋風又擋雨,怕什麼?”
“瞧你說的那樣,要是把宅子賣了,爺爺住在哪裏?”孟懷仙在心裏計量了一下,起身從妝盒裏取出些首飾出來,道,“相公,若是不夠,就將這些東西拿去當了吧,反正我也不喜歡,留著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