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至,金仙鎮迎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因著孟懷仙今日要出門,納蘭玨特地命人將門前的積雪鏟了一遍,馬車馳過來的時候,路麵上的冰渣被碾碎,淩亂地擠在一堆。納蘭玨送孟懷仙上車,又親口叮囑了雪晴等人。
孟懷仙不耐煩,坐在車廂裏催促他早些回去。
雪晴等人目送了納蘭玨進屋,才得依次上了馬車,小梅菜心直口快,衝著孟懷仙沒頭沒腦地道:“公子還真是粘著少夫人,一天不見都不得安生。”
孟懷仙微微一笑,將袖子擋過了臉紅,對雪晴道:“去和趕車的師傅說一聲,讓他出了這個巷口就走快些,要是依著子珅那樣的吩咐,我們走到吃晚膳的時點也未必到得了回春堂。”
雪晴抿唇應道:“知道了,這就去。”
她打起簾子貓著腰出去,才得聽那小梅菜又道:“少夫人,你說我那個妹妹和秦小呆瓜配不配,這些日子我老看他們在一起嘰嘰呱呱說些有的沒的,我反正也聽不懂,不過覺得他們好似很高興的樣子……少夫人,我這樣想中不中?”
孟懷仙戳著她的額頭道:“你呀,淡吃胡蘿鹹操心,你才多大?小米湯才多大?這麼就急著將妹妹嫁出去?她一個人在莊上過得風生水起,又沒撈著你的錢來過日子,眼熱個什麼勁呢!”
雪晴聽著微微一笑,扭過頭去,衝那馬車夫道:“大哥,夫人讓你過了巷口就跑快些,不過也別太快了,去回春堂不過三四裏,你照著我們走路的速度趕就好。”她說完看了看天,得見天空一片灰敗,映在白雪皚皚中倒不顯得陰霾,隻不過外邊好似比冷了一些,凍得她手指發痛。她正尋思著要不要將車廂裏的火爐再燒旺一點,卻聽耳邊猛地一聲吆喝。
“吱!”馬車突然頓了一下,往斜邊撞去,雪晴一個不留神,差點栽倒在雪地裏,車廂裏權好有小梅菜和小扣肉兩個壓陣,孟懷仙隻是向前衝了一步,很快就被拉回來,護在了身後。炭爐裏的幾點火星濺上來,落在了甲板上,孟懷仙的臉色好不容易才恢複了正常。外麵的馬車夫罵起來。“你這牛鼻子,到底有沒有長眼睛?看也不看就跑出來,要是撞著了怎麼辦?你不過年,人家還要過年呢。”
雪晴怔了一下,剛跟著開口斥責,卻見車前立著的那道人影緩緩地轉過臉來,露出一雙直愣愣往上吊的三白眼,那老道握著卦幡,另一隻手裏還注著拐杖,真個是瞎了眼的樣子,雪晴到嘴邊的話就這樣吞了進去。
孟懷仙從車窗裏探出頭來,低聲道:“雪晴,這是怎麼了?”
雪晴道:“沒什麼,是有人不小心衝出來了,我下去看看。”馬車的轡頭雖然離那老道還有段距離,不過禮貌上她也應該替孟懷仙去看看。想到這裏,她便跳下了馬車,往那瞎眼的老道身邊走去。
老道不理她,一雙眼睛往上翻著白,直愣愣地“瞅”著孟懷仙看,小梅菜趕緊將簾子放下來,拉著孟懷仙道:“有這樣看人的麼?也不知道是真瞎還是假瞎的,這種事就交給雪晴好了,少夫人有了身子,最怕受害,別老往那外邊瞧。”
孟懷仙心裏有些不舒服,便順著小梅菜的話點了點頭,她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直覺得這老道並不是無意衝出街道那般簡單,這大清早的,路上沒見幾個行人,怎麼獨獨就多了一個道士?想到這裏,她便不由自主地記起了前日裏陳青樹和自己說過的那些,心裏不免有些發緊。
那老道在車下道:“無妨,是我自己不好,看不見東西遭人嫌棄,姑娘是個好心人,便為貧道知條明路,可好?”他收回了“看”向車內的“目光”,自皺巴巴的老臉上湧起一絲詭譎的笑,雪晴睨得那笑意,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竟也無法拒絕。
“請問道長這是要去哪裏?”她心裏邊打著鼓,臉上也有些僵。
那道士仿佛沒聽出她的不自然,仍舊是笑著說道:“貧道想去吃飯,姑娘隻需告訴我,最近的酒樓在哪兒就好。姑娘是好心人,將來一定會得到一段好姻緣的。”他說著,從懷裏摸出個護身符來,遞上前去,“貧道身無長物,也沒什麼東西用來答謝,姑娘能否賞臉,將這道平安符收下,貧道也能安心。”
雪晴突然想起前些天有府裏的丫鬟說起過一個雙眼失明的老道,心裏便生了十分警覺,那老道見她發呆,也不提醒,便將平安符放進她走裏,轉身離去。等到雪晴清醒過來,那老道便已經不見了。
“雪晴姐姐?怎麼還愣著?走了!”這回是小扣肉探出頭,見她手裏多了一道平安符,不由地“咦”了一聲,“這符是哪裏來的?剛剛那道士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