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趁著街上人少,納蘭玨夫婦便約了一起出銀子開酒樓的常煜去看鋪麵。相中的鋪位離鬧市區有些遠,不過卻離文後巷近,再過去一裏半裏,就出鎮了。常煜覺得位置似乎偏了一點,臨著那風月地方也不大好,納蘭玨倒是覺得沒有問題,有錢去****的人,附點銀子吃個飯也沒什麼大不了,吃喝拉撒,人生難免。
常煜問孟懷仙:“嫂夫人怎麼想到要把鋪麵放在這種地方?這地方人流是有,但口碑就……”
孟懷仙倚在納蘭玨上,一邊看街上的風景,一邊慢悠悠地道:“侯爺有所不知,這地方妙就妙在,不單隻是開飯莊酒樓好,開藥鋪畫舍也一樣有錢入,有句話是怎麼說的?食,色,性也。做生意的百無避忌,難不成為了看風景,附庸高雅,將酒樓開山頂上去?”
常煜沒想到孟懷仙說話如此直露不含蓄,一路上便一個勁兒向納蘭玨打眼色,勸他要不要拍板答應得太早。納蘭玨衝他笑而不語,他便隻好又將臉轉回去,衝孟懷仙道:“要不等過了上元節,試了菜再說?”
孟懷仙知道他是在乎侯府的名聲,便也不反對,微笑著應了:“懷仙也正有這個意思。”
常煜這才舒了一口氣。他是做官的,雖經常與商賈打交道,但那畢竟是下九流的人物,輪不著他放在心上,他以前還真沒注意到人家把酒樓飯莊開在哪兒,細細想來,孟懷仙這樣做也不是沒有道理。那花街柳巷的地方,確實比別的地兒繁華,吃飯鬥酒,甚至於賭檔都特別多。
但他堂堂一侯爺竟要將鋪位頂在那風月巷子附近,他又怕麵上無光。
納蘭玨哪有不知他心思地,便道:“出來做生意無非求財,侯爺若是覺得不好出麵,那便掛我的名銜,將來若是有朋友自京裏來,你就說這一條街都是我納蘭府的,一來長個麵子,二來也好讓關心我的兄弟們放心,如何?”他說話間沒留意孟懷仙打起的簾子縫裏飄進了一張紙錢,等到聞到那煙火味,馬車已停在了納蘭府的正門口。他皺了皺眉頭,還沒出聲,就見小梅菜衝出來和那燒紙錢的人罵起來。
“鄺大夫人,你還講不講理,你過年,人家也要過年,兩座府院好說隔了兩裏路不止,你卻跑來我納蘭府的門口燒紙錢?你這是嫌命長麼?”小梅菜今天身子才好了些,想出來透個氣,就接到了門房的通報,她正慪著鄺家的那口怨氣沒處發泄,這時逮著了由頭便破口大罵起來。
孟懷仙將簾子打大了一些,抬眼認出了背對自己的人。她驚異地喚了聲:“鄺夫人,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這還用問?當然是來為我兒討回公道來的。”莊嫻一轉身,將一身白布抖在地上,一步步向孟懷仙走來,小梅菜步下抬階,急急地伸手來拉,卻猛地見莊嫻手指一劃,隔空一指,指向了地上的灰堆,“誰讓你那麼好心來看芝蘭妹妹的,你不看還好,這一看卻將我妹妹肚裏的孩子看沒了?你倒是說說,怎麼賠?”她的語氣,神情,與以前孟懷仙認識的莊嫻全然不同,她真的變了。
小梅菜怒道:“你少來含血噴人,那個叫芝蘭的前兒還好好的,不過是在雪地裏滑了一下,也沒磕沒碰,哪能那麼容易沒孩子?你說話也長點心眼,不要被人利用了。”
莊嫻冷笑道:“沒磕沒碰?嗬,說得倒是輕鬆,麵上有沒有傷誰都知道,誰也不是瞎子,可是心裏就……”她上前兩步,逼視著孟懷仙的眼睛,大聲道,“孔家大小姐的死,少夫人可還記得?你敢說這事和你沒關係?孟懷仙,如今是當著納蘭公子的麵,我也要說,當初不是你想著方兒要嫁進鄺家而將孔大小姐害死,鄺家會三番四次地鬧鬼?昨夜裏,芝蘭妹妹就是看見孔倩的鬼魂來索命了……”
小梅菜上前扳過她的肩膀,大聲道:“你語無倫次地說些什麼有的沒的?那姓孔的明明是你那沒人性的相公害死的,關我家少夫人什麼事?你說鬧鬼,那鬼怎麼找來納蘭府裏?分明就是你們自個兒不清白,還想把髒水往別人身上潑,我勸你趁早是走了,不然我拿黑狗血潑你!”
納蘭玨將簾子放下,摟著孟懷仙道:“這女人瘋了,我們不理她。”
常煜卻聽得雲裏霧裏。孟懷仙與孔倩搶鄺賦生那點軼事他也聽過,不過卻並不真切,至於孔倩是怎麼死的,也有各種傳聞,他那時好奇看了些卷宗,見到仵作的手記裏寫得很清楚,孔倩是病死的,並沒有被毒害的現象。現在為什麼莊嫻會口口聲聲說孔倩是孟懷仙害死的?為什麼孔家那姨娘小產也突然和孟懷仙有關了?他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