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玨的輕功還不錯，反正比這更好的孟懷仙也沒看過。
她窩在納蘭玨懷裏乖乖地看著天上明月，被月光投下的影子嵌在地麵上，相互依偎的姿勢令她徹底鬆懈下來。她摟他的脖子，微微地打起盹來。納蘭玨將手臂收緊了一點，反而惹得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怎麼？”她如驚弓之鳥，往四下裏張望。
“沒事，就是感覺夫人好像消瘦不少，不用力抱著，還真是怕會在路上弄丟了。”納蘭玨搖搖頭，語氣裏滿是痛惜，“怪我沒和你說清楚，你一定因為我受了不少苦。”
孟懷仙想起****在堤上相候的時光，心裏一陣發酸，卻低下頭，輕聲道：“不會太苦的，我能應付得來。”
納蘭玨的眼睛有些紅，咬著牙看了她良久，像是強忍碰上眼淚不掉下來。他知道孟懷仙是在撒謊，一個弱女子突然失去了唯一的依靠，便是再堅強也不能免俗。他的愛妻隻是比別的女子更愛嘴硬。
“不管怎麼樣，為夫回去之後一定會加倍對你好。懷仙，以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開手的，就算你真是狐狸精變的，就算你真是牛鬼蛇神，我也一樣不會放手。”他在她耳邊輕嗅著，似要將她的氣味刻在心底。孟懷仙依偎在他胸前，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困意再度襲來，她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
“如果真是狐狸精，我就不會那樣沒用了……”她蹭了蹭他的衣襟，慢慢沉入夢鄉。
納蘭玨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她的臉，她的唇，直到她在夢裏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他才釋懷。夜色寂寥，隻有風吹得樹枝喀喀地搖晃，他細細端祥她的眼眉，粗糙的掌心蘊出一絲灼燙。好似心跳的力量一點點移到了四肢。他的體溫包圍著她，引得她舒服地輕噫了一聲。
“誰說你沒用了？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這樣強勇敢，這樣大膽。”他柔聲說著，行路的速度卻快了許多。等到孟懷仙一覺醒來，兩人已經到了另一座小村落裏。村子裏瘟疫蔓延，死傷無數，裏裏外外都是一片淒慘光景，但村民們卻沒有露出像田開亮那樣窮凶極惡的表情。這些，才是真正的難民。
“相公，你一早就發現亂黨有不臣之心，所以才不肯回來與我相聚麼？”她在河邊望得脖子都快斷了，卻連個影子也沒看見，也難怪，納蘭玨改變了垢音相貌，走哪兒也不容易露出破綻，“上次你不是說，朝廷對納蘭府不很待見，為什麼你還願意出麵相助？”兩人吃著剛買來的幹糧，孟懷仙被那硬得發指的豆餅硌得皺起了眉頭。納蘭玨見她吃不慣這些糙礪的東西，特地去外邊買了些零嘴回來。
他陪著孟懷仙坐著，手裏把玩的水杯在手指轉了一圈又一圈，就在孟懷仙以為他不會作答的時候，他有些沉悶地開口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朝廷怎麼看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為了誰而戰的。靠天吃飯的，誰也不容易，佃農們辛辛苦苦地一場忙活，轉眼就變成了泡影，他們有所不滿也屬正常。但這樣亂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今上雖然多疑，但卻不飭是位明君，我沒有理由不幫他。”
孟懷仙點點頭，道：“我明白，醫者仁心，當在拯救蒼生為己任，與相公所述，本是殊途同歸。隻是懷仙沒有相公這等心懷，逼到退無可退時，我還是忍不住動了殺心。前一世，爹爹娘親的苦心教誨，早已被我拋去了九霄雲外，真是慚愧。”
“亂黨死不足惜，婦人之仁終難成事，懷仙，你那樣做是對的。”納蘭玨撫著她的長發，目光如雪。
“可惜我們救不了那些無辜的女子。”孟懷仙想起那些亂黨的汙言穢語，又想想田開亮那囂張的眼神，心中猶有憾事。納蘭玨抱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一時幫不了也沒有辦法以。那些姑娘沒有了名節，就是活下來，也是遭人指指點點一輩子，人世自有緣法，非是你我可以決定。”
“這世間就是那麼不公平，憑什麼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不可以，女人被男人碰過了就要死，就要浸豬籠，可是男人呢？卻還是像個沒事人一樣，過得那逍遙快樂的日子。”孟懷仙忿忿不平。
納蘭玨好笑得望著她，良久，才壓低了聲音淺淺地道：“放心，不管懷仙在與不在，我納蘭玨都不會再娶第二個……因為呀，光這一個就把為夫給掏幹淨了。”他曖昧地托起了她的下巴，兩人目光閃爍，同時想起那一場歇斯底裏的肉搏，孟懷仙將他的手挪開，低頭吃著他買來的點心，眯著眼睛不作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