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長助理來到二樓的展區,兩名工作人員正等著他,在他們的腳邊,放著三幅作品,都已經裝入了保護封套,其中兩幅貼上了標簽。
“究竟怎麼啦?”館長助理有點不耐煩地問。
工作人員小羅指著靠在牆邊的第三幅作品,說:“就是那幅,找不到它的標簽。”
“怎麼會找不到?會不會在別人手裏?”
“不會的啦,所有的標簽都已經用光啦。”
工作人員小芹遞上一張粘紙,標簽就是從上麵撕下來的,現在紙上空空如也,就是說,標簽確實用光了。
“用光了?這怎麼可能?會不會在一幅作品上麵貼了兩張標簽?”
“我們都檢查過了,沒有這種情況。”
館長助理看了看旁邊那兩幅作品,保護封套上的編號分別為014和038,已經貼好的標簽上,編號也是014和038,編號下麵,分別用國語和英語注明作品的擁有者姓名、需送達的地址。
一定是在製作標簽的時候,漏掉了一張,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如果是這樣,今晚的加班時間就要大大延長了,需要查閱目錄,找到該作品的擁有者和收件地址,輸入電腦重新製作標簽,再貼上去。
看來青島美眉的手機號碼是拿不到了,也許她已經跟別的男人聊上了,等到我再上線她大概已經不認得我了……
館長助理歎了口氣,來到那幅找不到標簽的作品前,朝它看了一眼。
作品已經裝上了保護封套,上下左右各有四個特製的硬角,中間被一層牛皮紙和一層塑料紙包裹得嚴嚴實實,可以抵擋水潑、撞擊等意外的小侵襲。
館長助理嘟噥了一聲,朝四個硬角看了一眼,每個硬角上都蓋有S美術館的專用章以及作品的編號,清清楚楚,是“051”。
館長助理覺得自己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本次畫展的作品一共是五十件,按順序編號從001到050,怎麼會冒出來一個“051”?
館長助理把它重新審視了一遍,這幅作品的尺寸較大,據他的目測,估計長100公分寬80公分。這樣的尺寸,理應放在底層的A廳或者B廳,怎麼會放在二樓的展區?
館長助理看著小羅和小芹,問:“是你們把它從樓下搬上來的?”
小羅與小芹麵麵相覷。
收尾工作的最後一道工序,是將所有的作品放入庫房,庫房在地下室,如果這幅作品在底層展出,把它搬到二樓,豈非多此一舉?
“它原來就在這裏。”小羅指著前麵,C展區牆上一塊空間。
館長助理走上去看了看,發現第二個不對頭的地方。
雖然有掛畫的鉤子、光源布置(一組共四枚射燈),但是缺少一塊說明牌,牌上應寫著該畫的名稱、創作年代和畫的尺寸。
“銘牌呢?”
“銘牌……”小芹搖了搖頭,“沒看見呀,好象本來就沒有。是嗎?”
小芹看著同事小羅,小羅使勁點了點頭。
望著這對一問三不知的寶貨,館長助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忽然他冒出一個念頭,其實沒什麼,作為館長助理,他有這個權力。
“把它打開。”
小羅與小芹再次麵麵相覷,好不容易裝進了保護封套,再拆開,吃飽了沒事幹?
館長助理的語氣不容置疑,並且做了個手勢,小羅與小芹隻好把四個硬角拆下來,揭開第一層塑料紙,第二層牛皮紙,讓這幅作品完整地展現開來。
這是一幅常見的布料油畫。畫布上的景物,毫無疑問是一間齒科診室,畫麵被一分為二,左邊是一台治療椅,治療椅的前麵,靠牆的地方,擺著一張辦公桌,桌上有一台液晶顯示器,辦公桌上方的牆上掛著一隻宜家的塑料鍾,時針與分針恰好合在一起,是中午十二點。
畫的右半邊,有一扇大大的玻璃窗戶,百頁窗簾被收了起來,窗外隱約可見一棵法國梧桐樹的枝葉。
法國梧桐是上海市區內最常見的街道樹,據說早在上海灘開埠時,即1890年前後,由法國傳教士引進的樹種,此樹枝繁葉茂,樹幹筆直,適合在城市街道兩旁栽種,因對上海春夏秋冬四季分明的氣候非常適宜,很快栽遍市區。文革時候大破四舊,不知是當年的紅衛兵已經有了環保意識,還是炎炎夏日他們也想尋個遮蔭的地方,反正未被紅衛兵當成四舊而慘遭砍伐。
這扇窗戶無法打開,等於一塊采光的大玻璃,僅供觀景,窗戶是向外凸突式的,窗台的空間增大,設計得又矮又寬,可以當椅子坐。
窗台上坐著一個女人,齊耳短發,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醫生服,胸前佩戴一塊塑料牌,上麵寫著“主治醫師Zoe”,下麵是一條淺藍色的褲子,腳上一雙白色平底皮鞋,兩條小腿略微攪在一起。她的左手搭在窗台上,纖細的手指略微分開,中指上戴著一枚戒指,她的右手隨意地放在膝蓋上。
雖然畫中人是正麵對著館長助理,卻看不見她的麵容,因為她臉上戴了一隻淺藍色的紙質醫用口罩,口罩遮住了鼻子、嘴和正麵部分的臉頰,唯一露出來的就是眼睛。眼睛是典型的東方韻味,乍一看是單眼皮,仔細看有點雙眼皮,臉形是瓜子臉,眉毛修飾得很好,光從這雙眼睛和這副眉毛來看,畫中女性的年齡應該在三十歲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