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動的餐桌椅擺回原來的位置,桌布弄整齊,窗簾拉開,空調關閉……
忙碌的時候,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朝牆上那幅油畫看了一眼。
咦,怎麼搞的?整幅畫明顯向右傾斜,剛才還是好好的……
許國光把畫框扶正,又看了一眼。
身上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象籠罩在頭上的陰雲,揮之不散。
這幅畫居然要五千元,花五千元買一幅看不到麵孔的畫,這個女人的鑒賞水平實在有問題。
在許國光看來,花幾十元也能買到一幅油畫(當然那是印刷品),掛在餐廳裏,起到點綴的作用就夠了,對客人來說,重要的是餐盤裏的菜,而不是牆上掛什麼畫。
許國光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四十分,快到中午了,隱隱有點饑餓的感覺。
第一間包房的空調製冷太慢,第二間包房的牆紙竟然有泛黃,會不會是牆體滲水?大堂那座花了二萬元的新吊燈,已經有幾隻燈泡不亮了,需要更換。收銀機的滾筒有點卡紙,廚房的水龍頭漏水、攪拌器的電插座接觸不靈,衛生間裏的洗手液居然少了一半……
這些問題都被記錄下來,下午就讓維修部火速處理。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廚房尚未開始進貨,冰箱裏空空如也,沒有食物,許國光隻能泡了一桶方便麵。餐廳老板居然吃速泡麵充饑,真是笑話。
坐在狹小的辦公室裏,許國光啜著麵條,忽然聽見遝的一聲。
整間餐廳裏隻有他一個人,所以聲音很清晰,就在隔壁包房。
許國光放下麵桶走了出去,沿著走廊檢查包房,聽聲音好象是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遝,又是一聲。是從第三間包房傳來的。
許國光走進包房一看,地上扔著一雙白色的ninewest女鞋。
許國光蹲在地上,捧著這隻三號半的女鞋,有些發呆。鞋的旁邊,還扔著一件淺藍色的上衣和一條淺藍色的褲子。
奇怪,這些衣物從哪兒來的?
又一樣東西飄落下來,很輕,象一片羽毛,淺藍色的羽毛。
這是一隻紙質醫用口罩。
許國光慢慢抬起頭來,他看到了口罩後的那張臉,還有……
滴!滴!
佩在腰間的手機發出振蕩和聲響,把他從驚愕中拉了回來,又收到一條短信。
許太太大概是午夜零點三刻左右回家的。
她盡量做到輕手輕腳,在廚房吃了兩塊餅幹,喝了半杯牛奶,然後衝了一遍淋浴。
她和那位金華的同學一道吃了晚飯,看了場電影,那是一部拍得很糟糕的國產恐怖片,觀眾沒怎麼害怕,反而哄堂大笑了幾次,然後,去了他的公寓,坐了會兒,喝了杯咖啡。
她拒絕了他的性要求。她是這麼想的——
首先,她不想做一個不忠的妻子,這樣至少對得起自己和孩子,其次,等到掌握了丈夫與杜咬鳳的確鑿證據以後,再跨出這一步也不遲。
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許太太使用電吹風的時候,這樣想著。
吹幹了頭發,掛好電吹風,她輕手輕腳走進臥室,沒有開燈,就脫去浴袍,穿著內衣鑽進被窩。
如果他醒了,提出性要求,我是決不會答應的,除非你把問題給我說說清楚。
然而,被窩裏的那一半卻是空的。
許太太打開床頭燈一看,臥室裏隻有她一個人。床頭燈的黃色調光反射在大衣櫥的鏡子上,使得臥室裏呈現出一種詭怪的氣氛。
難道丈夫還沒有回來?不可能呀,門廳的鞋架上明明有他的鞋,他的衣服和皮包掛在客廳的衣架上,手機擺在床頭櫃上。
許太太下了床,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先去兒子的房間,輕輕打開房門,房間裏漆黑一團,有樣東西在一閃一閃。
她開了燈一看,兒子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閃一閃的是電腦顯示器的電源燈。她關了電源,那燈就不再閃了。
丈夫不在這兒。
許太太回到客廳,有些發呆,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朝牆上的鍾看了一眼,現在是淩晨一點二十五分。這種時候丈夫會在哪兒呢?會不會去小區的花園散步了?
這樣吧,我去陽台,朝花園裏張望一下,看看有沒有。
這樣想著,許太太穿過客廳,拉開通向陽台的玻璃移門,發現插銷沒插。
許太太知道,對這方麵丈夫是很細心的,每晚臨睡前,都會檢查窗戶和陽台門,家中那扇防盜門,本來隻有一道鎖,丈夫找來製門工廠,加裝了上中下三道鎖,固不可摧。
小區裏曾發生數起入室盜竊案件,竊賊沿著落水管道往上攀爬,誰家的窗戶或者陽台門沒有關嚴,就會給竊賊可趁之機。
許太太帶著疑惑,走上了陽台。他們家住在六樓,從陽台望出去,小區的情景盡收眼底。花園裏靜悄悄的,沒有人散步。
真是奇怪,丈夫怎麼會失蹤了?
許太太的腳後跟觸到一樣東西,把她嚇一跳,回頭一看,丈夫竟然坐在陽台的地上,背靠著牆,身體蜷縮成一團。
“國光!你怎麼在這兒?”
許國光穿著睡衣,臉埋在膝蓋上,雙手抱腿,一動不動,這種姿勢讓人聯想起因為考試不及格害怕挨大人打的小學生。
許太太推了丈夫一下,許國光象團泥巴一樣癱軟下來,倒在陽台的地上,發出輕微的“撲”一聲。
他全身軟綿綿的,這種軟,許太太難以形容,好象一隻軟體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