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笑:“找到墓鴉便清楚了……”
一片濃霧中,扶妖的聲音越發飄渺而不可捉摸起來。
“找到墓鴉便清楚了……”是啊,找到墓鴉便清楚了。
想著,便聽見扶妖正連聲喚著靈貓。此刻霧氣已然散了些,雖還是看不清人,但已可見輪廓。便見一個纖細的身子靠著大樹的樹根瑟縮著,正是靈貓。
扶妖蹲在她身前,正握了她的手。
我蹙眉問道:“怎麼了?”
扶妖轉身道:“小靈貓不對勁,竟好像被什麼嚇著了。”
我走上前去,也握了靈貓的手,這才感覺到她的手極涼,且不住發抖。
扶妖柔聲道:“小靈貓,怎麼了?”
靈貓輕聲道:“無……無事。”聲音卻也抖得厲害。
扶妖輕輕擁著她的雙臂,隻是不停的柔聲問著,聲音輕柔而焦急。半晌,卻再沒有靈貓的回應。我探了探她的額,冰涼。靈貓自下斷魂崖時便恍恍惚惚的,險些便掉了下去。如今更是變成這樣,實在蹊蹺。我吩咐扶妖拿來火把,火光在霧氣中略顯昏暗。卻仍舊看清了靈貓的手已然發紫。
“九幽寒氣?!”扶妖大驚,立時便要注入內力。
我聞言一愣,瞥了他一眼,卻立時攔下他道:“等等,再看看。”
這時便見靈貓尖叫一聲,抖動的幅度越發大了,且抽泣起來。顯是嚇壞了的體現,竟是魔怔了。扶妖立時便擁她入懷,輕輕拍著後背:“靈貓不怕,哥哥在呢,哥哥在。”那聲音低低的,卻溫熱到可以融化。
我看著靈貓手上有什麼一閃而過,便道:“扶妖,讓開。”他依舊是擁著她,如同最珍貴的寶貝般不肯撒手。
我厲聲道:“你自己看看靈貓的樣子,你若不想她死,便放開她!”他這才宛如驚醒一般讓開,麵色蒼白。我道:“你自己看。”
靈貓的指上,有一處小小的傷口,泛著紫色。此時霧氣開始漸漸散去,我看到地上的藤蔓,眼前一亮,便蹲下摘了一片葉子。誰想這葉子極堅韌,竟摘不下來,反倒被那鋸齒的邊緣割了一道血痕出來。果然便看見一抹紫色,往傷口裏迅速滲進去。斷魂崖上也長著些這種藤蔓,想來靈貓便是那時割傷了的。
一時恍惚,我竟覺得眼前的植物仿佛動了一下。定睛一看,卻什麼也沒有。我略皺了眉,也不知這是什麼毒,竟可以激發人的恐懼。想著,便擠了自己的傷口,原本想擠些血出來看看,卻正見一滴紫色的液體原原本本滴了出來,之後,便是鮮紅的血珠子。
這依舊是一種於我無用的毒。
我彎下身,擠了靈貓的傷口,出來的盡是紫色的血液。靈貓此時已然開始窒息了,這毒進的不快,卻深的很。我想了想,便取了銀針將靈貓指尖刺破。又將匕首在火把上烤了,將靈貓腕上割出一個十字口,待毒血去了去,便在自己腕上割了一道傷口,將血滴進去,不多時便見一滴紫色液體自靈貓傷口淌了出來。我讓她的傷口翻轉向下,竟有無數紫色液體滴了出來。那液體迅速滲入泥土,而泥土竟絲毫不見濕痕,仿佛將這液體吃下去了。
靈貓的臉色漸漸從青紫變的蒼白,呼吸也平穩起來。我替她止了血,轉過頭方見扶妖站在我身後,額上見汗,望著我,神色複雜。
我道:“靈貓無事了。”
他點點頭:“那便好。”我道:“怎麼不站過來。”隨即笑道:“閣主一心救治靈貓,想也顧及不到身後。我便守著了。”
我怔了怔,轉過身尋了地方坐了,這才輕輕笑了一下。他倒是細心。我曾說過,莫要將背後留給危險。
這不歸林,確是危險。
思索間,竟有一條毒蛇從樹上竄下。未待我出手,那蛇已咬然住了扶妖的小臂。扶妖迅速甩開那蛇,力道極大,那蛇撞在地上,不多時便死了。不過是普通的毒蛇,扶妖服過了避毒藥,普通毒蛇並不礙事。
我看著他說道:“這蛇名叫石塗,常出沒於山間,沒想到這不歸林裏竟也有。若非你服了避毒散,如今這條小臂定已開始麻了,不多時便會筋骨僵硬。但卻無礙性命。”說著便取了一丸解毒藥與他:“雖說是服了避毒散未必有事,但這不歸林裏的東西怕是都不簡單,以防萬一,你還是服一粒藥的好。”
扶妖聞言服了藥,取了匕首放了毒血。微微笑道:“閣主對什麼都清楚的很。”
我看他一眼,濃霧已經散去了,他麵上的笑容漸漸清晰起來,淡淡的,卻那樣的幹淨溫暖。
我移開目光,閉了閉眼輕輕歎了口氣,輕聲道:“遇到過的,總會記得的。”說著,轉過頭,依舊是眼底含笑的望著他:“可你沒和陌殤交過手,怎會知道九幽寒氣是什麼樣子?”
他的目光暗下來,許久,扯起嘴角笑了笑:“閣主,屬下聽小靈貓提過的。”
我不說什麼,隻點點頭,轉過頭靠在樹上閉了眼。
卻有一道目光無限悲傷的膠著在我身上,如同扶妖最後嘴角扯起的,那樣悲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