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知道，不歸林竟是這個樣子，夜閣對殺手的訓練也有在密林中進行的，卻不是在不歸林。不歸林雖危險，但並不算大。我也曾打算下不歸林去采些毒草製藥，父親卻執意不肯，隻道不歸林太過危險且夜閣後山的毒草取之不盡，實在不必犯險。說也奇怪，後山的泥土，不必播種便總有些稀奇的植物長出來。父親去世後，夜閣諸事繁瑣，便不曾再想過不歸林。
如今可見林中一片昏暗，樹影重疊，並無陽光直接照射進來。不過樹頂空隙處透著些微光，也不至於一片漆黑。我此前隻當林中奇花異草定然數不勝數，卻隻是一色的灰綠。鷹翎來不了，風麒和蒼狼看著也不大好，便沒讓他們跟來。留了青龍長老守著夜閣。這次進不歸林，便隻帶了扶妖和靈貓。
自斷魂崖一路攀下，斷魂崖陡如斧劈，艱難之處自不必說，靈貓險些便落入那些石刺中。斷魂崖穀底果真滿是尖銳的石刺，也不知為何，中間一豎石刺格外粗大，其餘的則小些，卻很密集，中間的間隙極小。若掉下來，定然是活不成的。石刺遍布地麵三丈有餘，向前便是不歸林。
下來卻並未見墓鴉的屍體。風麒隻是說墓鴉掉下山崖恐怕落入了不歸林，但是未必就死了。墓鴉是我的護衛，若未見屍體，我定不會放棄。墓鴉若是落在這些石刺上，定能見屍體，隻是這三丈地幹幹淨淨未見屍首，想是落在不歸林裏了。自他掉落山崖到現在，也並未過多久，既是未落在這些石刺上，那倒還有一線生機。
正想入林查看，便聽扶妖道：“閣主，這裏有血跡。”
我轉身去看，果見那中間一根粗大石刺上，有斑斑點點的血跡，已然幹涸，再往上看，便是一個模糊的血手印。也就是說，墓鴉掉下來時抓住了這根石刺。循著血跡，便看見那血跡入了林。
這倒奇怪。
他既未死，便該留在穀底尋塊平整的地方好好休整才是，入林做什麼。
入林時，靈貓執意走在前麵，我隻當扶妖會阻攔，他卻毫無表示，隻是默默跟在我後麵。
一路無話，不歸林除了樹以外，地上無一絲雜草，盡是藤蔓。葉子上帶有鋒利鋸齒，我便要他們小心些。一路走著，扶妖一路便做下記號。靈貓不斷喊著墓鴉的名字。地上的血跡已然微不可見，想來墓鴉也是止血了的。林中樹密，尋了個稍空隙處讓靈貓再發了一枚信號，卻許久未有回音。扶妖早在穀底燃了篝火，撒了墨煙，墓鴉若在林中迷路，看到煙也可尋出去。
走著走著便忽然起霧了。我要靈貓和扶妖閉氣，自己嗅了嗅，並未覺這霧氣有什麼問題。卻還是給他們服了避毒丹藥，為防意外，自己也服了。霧氣漸漸變濃，竟如同蒙了眼睛一般，人若走出兩步，便看不到了。我要走前麵，靈貓執意不肯。我便在後麵牽了她的手，隻覺得纖細冰涼。
卻聽見扶妖輕笑一聲，戲道：“閣主倒是真不怕屬下走丟。”
我笑道：“這一路記號都是你做的，若說誰最清楚路，第一個便是你了。”他便不語，隻是笑。
越走進這霧氣，靈貓的手便是冰冷，還微微打著顫。我覺出不妥，出聲問道：“靈貓，你怎麼了。”
她不語，片刻便道：“屬下無事。”聲音帶著些慌亂。
我便握了她的腕探脈：“你這是，在害怕？”
她似想抽出手，卻又不敢。這霧氣似乎確有詭異。便是扶妖此刻也沉默了。
我便問扶妖：“走了多遠了？”
他道：“不歸林也並不算大，如今走了一小半了。”
我皺皺眉，也覺不妥，這霧氣不知何時會散去，便不說危險變數，就這樣濃的霧氣，便是墓鴉在眼前怕也看不到。且這般毫無目的的走下去，莫說找到墓鴉，怕自己也要迷路的。
隻得停下，打了火把，尋了棵大樹，坐在樹下休息。
扶妖默了默問道：“閣主可想過，墓鴉為何要進不歸林？”
我看了他一眼，看不清他的臉。便問道：“你的意思是？”
扶妖道：“墓鴉帶傷進了不歸林已是奇怪，血跡入林之後也並未偏斜，想來便是這條路沒錯。這霧氣剛起也沒多久，我們也並未看到墓鴉。他如此深入不歸林，究竟想做什麼。”
我不語，沉吟半響，卻聽得靈貓道：“哥哥的意思是，墓鴉是有意要進不歸林的？”
我道：“所為何？”
扶妖便道：“屬下亦不知，不過……想是什麼東西引了他去也未可知。”
我聽著他話中深意，笑道：“是什麼東西引了他去，還是他被什麼東西引了去呢。”
是有什麼引了去，還是自個兒先就被什麼引了去，這差別可就大了。
靈貓道：“墓鴉落入不歸林本是個意外，這裏若是有什麼吸引了他，想也是巧合……”她越說聲音越小，想是自己也遲疑起來。
扶妖搖頭道：“小靈貓，你不覺得這巧合，太巧了些嗎？”
我嘲道：“你這個人倒奇怪，竟不許人家運道好，偏巧抓住了那根石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