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乃君子之用。
從踏入劍修一道來,浮蘇一直這麼認為。什麼是君子,中國古代的文人對君子的理解有很多,浮蘇所模糊留下的概念隻有一個——儒雅溫文,如清風拂過山崗,如靜水彙入滄海,或似采菊東籬下的悠然自得,或似“天子呼來不上船”的清越自矜。做為一個劍修,她以為,如果要修劍之一道,就必需貼合劍本身的特質,不爭不憂不卑不亢。
但,自從經曆過蒼塘之事後,浮蘇再看手中如雪光般盈盈閃著光芒的劍,卻不再是那樣的想法。隻要是兵器,就都是鋒利的,隻要是兵器,那就是可以用來殺人的。什麼儒雅溫文,君子之器,不過是它更加優雅修長,劍,靜如君子,動若寒光。
“看來,我還是不懂你的。”輕彈手中長劍,長劍響起一聲脆而清的聲音,窗外有飛鳥穿林而過,羽翼拍打著清風與枝葉留下簌簌一片輕響。
再不懂手中手劍,她也已經悟到了劍意,這劍意來自於滄海,起先她以為是水惟善下能成海,山不爭高自及天。現在想想,她在體悟劍意的那一刻感受到的卻不是來自海的博大深遠,而是海的磅礴,一浪高過一浪的波濤襲來,劈頭蓋臉無可遮擋無可逃避。
倒不像中國古代的任何一首詩篇,而似是中學時學過的一篇課文,高爾基的《海燕》,是那樣的海,狂風卷積著海浪怒嚎,驚濤不停湧起巨浪,烏雲堆積,驟雨傾落。浮蘇還記得在現代學書法時,教導他們的老師曾經說過一句話——山有山勢,水有水勢。
海應該有海的氣勢,所以準確來說,她領悟的劍意並非水,而是海……
就在此刻,空氣中仿佛傳來了海邊的微鹹而潮濕的風,仿佛有巨浪撲麵而來無休無止。浮蘇感覺腦海中仿佛有扇門被打開了一般,門後是海,是驚濤駭浪從不曾停止湧動的海。
頃刻之間,浮蘇似乎身體裏有一種力量,讓她一躍而起,在院子裏執劍而起。劍起寒芒,又如潮水,這一瞬間,她仿佛感覺到自己就身在浪高千丈的海中央。
她的劍尖不時與巨浪相迎,又與浪花同消,這屬於自然的力量,它似乎不可征服。如果是以前的浮蘇,或許就認為這就是屬於海的劍意,但現在她不這麼認為,因為她已經領悟到了“不屈”二字,天道與命運我尚且不願意臣服,又怎麼可能臣服於區區海浪。
“不,我不低頭。”浮蘇劍勢一轉,一劍一劍將那些似憑空湧來的浪濤逐個擊破,不管有多少奔湧而來的巨浪,她隻一劍破開。
上元真人在天衍峰上感知到這邊的異動,早就趕了過來,原本以為是小徒弟修煉出了岔子,卻沒想她竟然在這裏領悟劍意,似乎還挺成功。上元真人老懷安慰點點頭,跟大能們走得近一點果然有好處是不,這才剛吃完大能的肉呢就領悟上劍意了。
“不錯,是海之劍意。”上元真人繼續點頭,海是水係劍意裏最有威懾力的劍意,而浮蘇悟到的海之劍意如同驚濤拍岸,這初次使出來便讓人不由得心驚,就是上元真人在旁邊看著,也不由得有幾分驚異。
“嗯……”上元真人又發現點不對,按說這時浮蘇已經得到了海的真意,為什麼還沒有停下來。
此時,宗正也來了,他日常替上元真人打理天衍峰上下事務,自然要趕來看看這邊發生了什麼事。他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時,就先看到了上元真人:“師傅,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連師傅您也驚動了?”
見到宗正,上元真人連忙擺手,示意他別出聲,然後又結起隔音結界把宗正納入其中:“浮蘇在領悟劍意,宗正啊,你仔細看看。”
宗正乍一看便知道浮蘇在領悟劍意,再仔細看就知道是海之劍意,他雖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卻也沒想太多:“師傅是海之劍意,浮蘇師妹起先不是說水麼,怎麼又成海了?”
“這是好事,水之劍意往上一層本就有區分,浮蘇這是又有所得。不過她這劍意又有不同,你看,她還沒有停下來,她的已經領悟到真意,但小浮蘇似乎不滿足啊!”上元真人笑笑,想起了浮蘇小時候倔強的小模樣,這才是小浮蘇真正該有的樣子。
就在上元真人和宗正說話的時候,就在上元真人想著浮蘇小時候模樣的時候,浮蘇那裏忽然又有了變化。海的氣息如潮水般退去,在空氣中沒有留下一丁點,而浮蘇還沒有停下來。
“師傅,這……這怎麼回事?”宗正不解,按說海的氣息不應該退去,而是應該與浮蘇融為一體才是真正領悟到劍意。可現在浮蘇沒有停,海的氣息卻已經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