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出祠堂後,事便整個王家親眷都知,人人自危,生怕被賴到頭上來。人往往都這樣,做了的事心虛,沒做的事更心虛,生怕被誰打個措手不及。說到心虛,最心虛的卻是蕭林壑,是他幹的事他會有反應,但這事真跟他也沒關係。
就算沒關係,看到天宸出來盯著他看,蕭林壑還是渾身不自在,立馬就跳開幾步,拽著祝安安的袖子,一副要被羞辱的良家婦女模樣:“真不是我,你幾曾見我做下的事不敢承認的,我就算把同一個人坑一萬次,也不會隻承認九千九百九十九,餘下一次不敢認的。”
這一點,天宸信他,李少清便是如此,按說如果真是那坑貨做下的,蕭林壑現在就是躲,也該一臉促狹。就算是轉世,記憶不清,靈魂沒變,脾氣其實也變不到哪去:“你說不是,我自信你,不過,這事還需你演卦。”
天道化身演算天道,比誰都占便宜,別人算不到,他自己算起來卻得心應手,沒有一點所謂“算人不算己”的陳規。取來卦盤細細推演,林壑唯一能算到的就是這事跟他沒關,亦非天道安排,是人禍。
若論人禍,自然先從王家開始清查,王家祠堂裏的東西,王家又不是等閑人都能來逛的尋常門第,不查完自家的線索,還能查到哪裏去。好在天宸雖然不是個很講道理的,也沒為難自己上世的後代,要是鬧得王家上下人心惶惶,反倒什麼都查不出來。
第二日,身為族長的王柏章與王夫人一道,王柏章查家中上上下下的兒郎,王夫人則負責查內外女著,從姓王的到不姓王的,從主人到仆從一一細細過問。好在王家雖然人口眾多,常能來往的卻不過就那麼些人,能接近祠堂的更是少之又少。加上有仙師坐陣,誰也不敢說半句謊言,隻把知道的都倒出來。
結果線索沒查著,倒把王家往日的一些不足給補齊全,浮蘇與祝安安並王夫人一道坐著,對王家的私事自不過問。王夫人滿懷歉意,查半天盡是家醜,仙師想要的卻半點沒問出來:“二位仙子,真是抱歉得很,您看現在該如何?”
“夫人,家中上下不過些許小事,大節未失,不必如此。查不出來倒是好事,此事到現在看著倒非似凡世中人所為,待我們再思量思量罷。”說話的是祝安安,她是長輩,有她在浮蘇需敬著讓她開言。浮蘇很有身為弟子的自覺,但如果是蕭林壑就另論,祝安安還是該敬的。
聽得祝安安說話圓融入耳,極是漂亮,王夫人也鬆一口氣,仙師不怪罪才好:“二位仙子且坐,想來不需多久,郎君那邊便會差人來回話。隻是……說句不好聽的,王家立世至今,難免有一二不肖子弟,若當真是王家不力,還請二位仙子代為圓圓場。此事,把王家上下的命填進去也填不平,隻是年幼的孩子們無辜,請二位仙子垂憐。”
修士們對待凡人的態度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平日裏若路見不平,還願拔劍相助,隻是不乏時有凡世中人惹到修士頭上,被修士盡滅滿門的事發生。修士們不需要做太血腥的事,隨便使點絆子,也能讓累世王家頃刻間化為烏有。
雖然祝安安知道天宸素來的脾氣,但那卻也隻是天宸沒證果位之前,證果位之後,他自有他曆世的經曆與性情,哪裏又是她好答的。便看浮蘇,這話也就浮蘇能出聲應承或拒絕:“浮蘇,你以為如何?”
“夫人不必擔心,我看著,倒不像這一二百年裏的事,應是更早以前,指不定如今知道線索的人都早以投胎轉世。至於王家上下填命的話,夫人不必再說,世間至貴不過活生生的性命,積德不僅是立家立業之本,易是修行之本。那等倒行逆施,動輒滅人滿門的,豈是正道所為。”浮蘇雖然把四大宗門稱作四大流氓,可四大宗門約束弟子確實極嚴格,入凡世中行走若非涉險,不傷性命便是其中一條。
王夫人這才稍稍安心,這時門外便有持重的婆子上前來回話,待婆子進來,說是王柏章那邊也沒問出什麼來。王夫人更加穩下心神,客客氣氣地起身送要去和天宸他們相商的浮蘇和祝安安離開。
天宸和蕭林壑離去,王淳一卻被王柏章求著留下,王柏章實在有些心驚膽顫。王淳一向來是個體貼人,又知人心懂冷暖的優秀世家子弟,被長輩教導得極好,蒼詰又喜歡這般有風儀的,更是盡心教養,自不會讓看來已白發蒼蒼,更似是他長輩的王柏章如何為難:“想問什麼便問罷,但我能答必會答你。”
“多謝伯父,侄兒隻想問問,這事是否會牽累王家上下,若當真仙師不能消怒火,還請伯父看在家父的麵上,替王家留些血脈。”王柏章在這點上和王夫人空前一致,夫妻二人甚至都沒有商量過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