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金光未散,依舊投照在天宸身上,天宸卻已是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看向浮蘇用盡餘力擠出一點笑意來,最終拚卻力氣卻不過是嘴角微微揚起些許。縱他現在想跟她說一句“我無事”也如此困難,如果可以,天宸想,他願傾盡所,換此刻能對她一笑。
至此才知,笑亦奢侈。
“天宸……”看得出他想對自己笑,浮蘇不露絲毫悲傷之意,隻輕輕碰觸天宸的眉眼,道:“我懂。”
一句“我懂”還餘音在舌底,天宸已然閉上眼睛,臉上到底露出笑意來。從來以為至情至愛如滄海跌宕起伏,卻原來有個姑娘,無聲無息,什麼也不做,隻衝你喊一聲,說一句“我懂”,連神魂也輕易醇卻。
最後,天宸想,很好。不知因何生情,更不知為何情深,既動心便愛,如何需要思慮那麼多。在天宸徹底神歸識海之前,他多想對浮蘇說一句——我愛你,我的仙子,願你與三千世界同壽,與日月晨光同輝,如此才不枉赴此劫難。
當靠在石頭上的人呼吸漸漸弱下,然後又複平穩,再複強健時,浮蘇便知道天宸又已沉寂下去。因損耗的隻是天宸曆世的種種積累,下世倒沒有任何損傷,不過經脈中靈力枯竭,體力也透支,也需靜養些時日才可以。
浮蘇見光頭蹦噠出來了,立馬沒好氣地把人往天機山一扔,不能怪她區別對待,因為情劫未破的話,光頭下一次睜開眼唯一要做想做的就是破情劫。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追殺啊,她對要追殺自己的人真沒什麼好臉。
“陣可以撤了,叫林壑歇一歇,我答應過要送一條幹淨的輪回玄門十六都的弟子,我去收蘊魂珠。山穀中應該有不少妖丹和妖獸的皮留下,你們去撿巴撿巴,有用的都收上。”浮蘇說著便伸手往已撤開大陣的山穀中結個手印,一點靈光自指尖生出微光,不消片刻所有十六都弟子的蘊魂珠都被她收歸手中。
真如和淳一個字都不敢吭,生怕“吱”出一聲來都會把浮蘇堅硬的殼子給敲成一地渣。說實話,他們都已經習慣,浮蘇哪怕是死撐著,對他們而言都比哭要好。
浮蘇其實不覺得有多麼傷心,隻要天宸應承過她就相信他會回來,而且悲傷什麼的,於事無補,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麼一邊躲避追殺or追求,一邊拯救大能天宸。而眼下,她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以劍立誓,言出必踐,而且他們值得更好的來世。
淨化妖物使他們可以輪回隻需要真源劍意化雨露即可,至於是抽什麼道,畜生或其他都不重要。但乾坤鐲中一千四百餘枚蘊魂珠,她必送他們一條來世青雲之路,這便需要真源劍意毫不虛化的洗禮,雖相當消耗靈力,不過吃丹藥可以補一補。她想讓這一群人生在同一個時代,這樣不管怎麼樣,總有能遇上的,或可彌補一些他們此生的遺憾,比如陳鶯露和沈堪,來世願你們一生相守恩愛無雙。
當浮蘇運轉真源劍意,將一千四百餘枚蘊魂珠盡數罩於劍意中時,天際又是一團白光閃現,浮蘇抬頭去看,似乎能看到蒼詰的麵容。大約也是知道了他曾經的同門們做了些什麼,而他又錯過了什麼吧,哪怕是入玄冥為魔修,蒼詰也從不曾玷汙他身為十六都弟子的出身。
“爹,來世,你可以看著他們成長,這會很有趣的。”浮蘇說罷仰麵笑笑,然後繼續專注地催著丹田中的靈力轉換為劍意,然後緩緩自流光而出,一枚一枚的蘊魂珠隨著真源劍意發出燦燦白光,如同他們同樣燦白若雪的靈魂。
至於山穀中仍舊沒有倒下的七星,隻餘最後一口氣,正被祝安安這位滄海第一女仙盯得死死的。七星要麼忍受著真源化雨露對它造成的最後致命一擊,要麼在逃跑時承受來自祝安安劈向它後背的致命一擊。最終七星沒有動,真源化雨露,至少有個相對好一些的輪回。
祝安安卻暗中罵了一句“懦夫”,想她的胖包子……噢,不對,想她的林壑,便是明知道打不贏都會奮起反抗。修士,本身就是寧可站著死,也不要跪著活的一群人,一旦跪下求道,永無得道長生之可能。
流光:所以這才是前主人那麼作死,您都樂見其成的原因吧。
其實,祝安安之所以不動手,唯一的原因是,天宸叮囑過她,如非不得已,盡量讓浮蘇動手。不為功德,殺七星其實沒有多少功德,最大的功德浮蘇已得到,而是因為七星隻有死在浮蘇手上才會真正得到輪回。非天宸如何心地良善,而是……天道這該死的混帳,渡妖主,清妖獄是整個一套任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