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有一天下午,鄰居四〇三家的胖男人到黛二家用一下電話。黛二和母親正分別在各自的房間裏忙著自己的事。母親正在趕寫一篇論文,參考書多得鋪天蓋地,她先是在桌子上幹,此起彼伏錯落有致的書本層層疊疊蓋滿一桌,黛二母親的腦袋在參差跌宕的書上跳躍。後來,黛二母親在桌上實在施展不開就挪到床上。再後來,參考書不斷膨脹、爆炸,床上也施展不開,就千脆挪到地毯上。一時間,地樓上白花花的一片茫然,無立足之地,黛二母親全神貫注地在地毯上爬文章,黛二見了竊笑不已。五十多歲的人了,何必呢!這論文哪裏是寫出來的,簡直是爬出來的。正在這時,門鈴脆脆地瑜了,鄰居四〇三男人過來用電話。鍩二與母宗紛紛從各自的房間迎到門廳與四〇三招呼寒喧。四〇三為人一向拘謹、靦腆於身上多餘的脂肪太多,特別語岣部和腹部,顫顫巍巍頗似女人,亍是他心理障礙重盧,至今沒冇娶到女人。有時候上下樓時正巧碰到黛二或其他女人,四〇三便會退同去,側身麵壁樓道。今天四〇三能夠鼓足勇氣到黛二家用電話實在英拔氣漑非凡,要知道這可是有著兩個單身女人的家啊。四〇三的電話很簡短,黛二和母親剛剛寒暄完各自回屋,還沒坐穩,門廳的電話已經用完了。黛二與母親又分別迎出來。黛二說:您什麼時候需要用電活就過來用,沒關係。”四〇三說:“謝謝,謝謝。”本來這樣互相客客氣氣就此說再見就結束了。可黛二母親忽然冒出一句廣到屋裏坐坐吧。”四〇三說:“不用,不用。”黛二母親說:“沒關係,沒關係。”黛二母親怕冷淡了人家,就多說了這麼一句;而四〇三怕辜負了黛—母親的好意,就留下來坐坐。到了大家真的坐下來,又實在無話可說,吭坑陸哧半天,方方麵麵都找不到共同的話題。黛二手裏正攥著一份報紙,就說:“報紙的紙張越來越差了。”四〇三就說:“真是的。”黛二母親說:報紙的價格越來越貴了。”四〇三就又說:“真是的。”然後這人說:“你們單位是不是有一個叫XXX的,他是我小學同學的哥哥。我們並沒什麼聯係。”這人又說:“你們單位是不是有一個叫XX的,她是我同事的四姨,我並沒有見過她。”拖了十分鍾時間,電話鈴叫響了,四〇三像是得到了獲救的撤退令,立刻起身告辭。

四〇三走後,黛二母親就抱怨時間不夠用,論文寫不完。黛二就給母親提出沒必要留四〇三再坐坐,沒必要做兩廂不情願的事。母親就說黛二不懂事,從來六親不認,鄰裏不聯,老死不相往來,一派臭小姐作風。黛二又說母親活得累,做了一輩子無周功也不自知。就說母親正在寫的這篇論文吧,題目叫什麼《我是你嗎》,這不是浪費國家紙張是什麼?於是爭吵的話題擴開去。母親說:“中國的未來要全是你這種人接班那就完蛋了。”黛二冋敬說:“巾幗落在我們這代人身上才有希望。”

擁有一個有知識有頭腦又特別愛你的母親,最大的問題就是她有一套思想方法,她總是要向你證明她是正確的,並且總在告訴你應該如何處事做人,如何決定一件事。你無法像對待一位家庭婦女母親那樣糊弄她、敷衍她;但你又絕對無法聽從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過兩天,樓裏又發生了失竊案件。幾名流竄到北京的外迪人在黛二家居住的樓裏大肆洗劫,連撬了五戶人家。據說用的辦法再土不過,不是那種受過訓練的正規小偷。這五戶人家的門全是被人用腳踹開的,動靜之大、聲音之響自不待言,可是樓裏在家的人都說沒聽見任何異常。出事那天下午,黛二母親正在家裏埋頭寫那個《我是你嗎》的論文,確實沒聽見。看來樓裏的隔音效果真是不錯。於是,賊走關門,亡羊補牢,被盜的幾戶紛紛安裝防盜門。有一戶人家看上了黛二家的防盜門,覺得又氣派漂亮,又結實防盜,就過來詢問。鏡二母親從書稿紙堆裏抬起頭,熱情地請人家屋裏坐。人家說不進屋了,隻是來看看鐵門,問問安裝情況。黛二母親又誠懇地請人家進屋,人家再次表示隻想看看鐵門,依舊站在門外不進屋。黛二母親連著邀請了三次後,黛二小姐終於忍耐不住插了一句:“人家隻是想談談防盜門的事,不想進屋。”

鐵門的事談完了,黛二母親開始向黛二發起進攻了,說她一點禮貌也沒有,當著外人就讓她下不來台。於是,由鐵門事件又開始升華,又上升到人生態度與情感問題的高度上。結果,繆一和那個愛著黛二小姐的美國佬全被母親扯進來,說得聲聲入尤、,句句浸淚。最後,連麥三與墨非也被扯進來一一“他們出的是什麼餿主意鬼辦法?氣^找個工作繞來繞去一點不正直!那個墨非自己有了老婆,還對別人家的女子討好幹什麼,勾勾搭搭的!”

“哼,”黛二冷笑一聲,“還有呢,請說下去。”

“看看你交的這些男男女女的朋友,一個個全是流氓。”

“我可沒這麼說。我簡直不明白你為什麼總要出格,一件接一件地幹荒唐事!你就不能像個聽話的女孩兒那樣——”

“那樣不胡思亂想,不做夢,安分守己過日子。”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反正是沒必要跟那些男男女女的勾勾搭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