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細細的、黏黏的液體小蟲般地在王曉玲的兩腿間蜿蜒,是“親家”來了。親家是北方某些城市,媳婦兒、女孩子家對月經來潮時的昵稱。帶點兒自嬌自憐的味道。
昨天傍黑,男性公民“鳥窩”,一個三十七八歲,頭發濃密烏黑而少有光澤,帶點密密匝匝的自來卷,嘴唇大而厚的藥老板,也就是王曉玲前些日子見過的那位體形肥胖,在她新買的樓房前溜狗,衣兜裏裝著很多金製的毛主席頭像,硬送了她一枚作紀念的人,(“鳥窩”是別號。那次喝酒之後,不到一個月,他開車在高速路上,為了躲一隻橫穿馬路的狗,翻了車,當場命歸西天,他出事後近一年,王曉玲才知道他的大名叫朱懷倫)“鳥窩”和陶二幾位兄弟在“天星”娛樂城喝得酒酣耳熱。四個男人喝了七瓶“水晶汾”,外加五瓶“青島”啤酒。王曉玲要了一小盒“酸酸乳”,隻喝了大半,剩下小半晃蕩著,據說這是比較淑女的做法。
她並不想表示淑女,隻是小肚子有點漲,不想喝了。
一夥人豪飲海拚的,喝到後來,“鳥窩”醉了,一張肥餅一樣的臉煞白煞白,胡子茬黑森森的,厚厚的嘴唇呈爛肉粉,深陷的眼窩放著電,像個妖怪。他爺娘老子地亂叫,爬到酒桌下“嗚嗚”地哭。邊哭邊含糊不清地說著胡話:“我早……認識玲妹,你讓我死,就死;讓我活,就活。”他和陶二算哥們,陶二也不計較“鳥窩”口口聲聲叫著王曉玲的昵稱,那說明他陶二看上的女人有魅力。
陶二逞能。獨自把剩下的酒全包了。是各人杯子裏集中起來的,白的、帶色兒的攪在一起,又是浮出水平麵滿滿的一大杯,一口蒙下去,陶二本來眯縫的眼更眯成了一條微微泛紅的細線,像尖利的刀劃過留下的劃痕。他手一揮,鼻子裏哼出一聲,“散。”不再和別人招呼,踉踉蹌蹌地半擁著王曉玲回到市東南方向一幢塗成淺粉、貼了棕紅護窗瓷磚的小樓。那是陶二的家,路過樓前的“便利”超市,陶二呼著酒氣說:“一晚上盡顧喝酒了,也沒吃什麼飯,一會兒就餓了。家裏沒有填肚子的東西。”他說著話,還能清醒地進超市買了火腿腸、鹵鴨蛋、夾心巧克力、麵包、酸奶、牙膏牙刷……等等食物和日用品,就是沒有女人用的衛生巾。
結賬付錢時,陶二衣兜裏一張2008年新版的二十元麵額的人民幣從錢夾裏飄出來掉到地上,王曉玲彎了腰去撿,陶二沒察覺,一隻腳重重地踏了上去,差點兒就踩到王曉玲的手上了,王曉玲在他的臀部狠狠地推了一把,陶二才不知所以然地移開去。
跟著陶二,一腳輕一腳重地去了他家,陶二一路口齒不清地噥噥叨叨,進了屋連燈都不開,黑暗中猛地轉身,氣喘籲籲擁緊王曉玲,兩隻手同時從她開領很低的胸口伸進去,抓住了王曉玲兩隻肉滾滾、熱乎乎的乳房使勁揉捏著,呼出的氣越來越重,他要剝她衣服。
王曉玲嫌他酒氣太重,不從。掙出了他的懷抱……
仿佛一頭醉熊,陶二往床上一栽,就睡過去了。
王曉玲不想在這個有著別的女人氣味的屋裏多呆,雖然陶二說過,他妻子住學校,一周才回一次家。即便是回來碰上王曉玲,也不敢把她怎樣。這個家,陶二說了算。可王曉玲不願。黑暗中,她站在客廳的地上,看到自己在鏡子中的影像鬼魅一般,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怎麼會走到這裏……王曉玲去推門,沒人管她,沒人送她,也沒人拉她……她便夢遊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