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非常日記(二十七)(1 / 2)

6月23日晴

今天,又是林眠一案的開庭日。整個學校裏好像是在過節日。

法庭迫於社會的輿論,終於判學校敗北。

學生們高呼萬歲!但學校並不服,表示還要上訴。

6月24日晴

今天又傳來林眠的消息。說因為林眠的新聞效應,還有她曾經在選美大賽中獲得過冠軍的原因,雖然她的畢業證和學位證都被學校扣發,等到案件有了結果再做處理,但還是有好幾家電視台要聘她做主持人。她選擇了一家很有名的電視台。這一事件馬上也成了新聞,林眠還在記者采訪時說,她對有沒有畢業證和學位證無所謂,她與學校抗爭也不僅僅是為她自己辯護,她是為整個中國的大學生辯護。

所有的人都感慨萬千。實際上,即使到了今天,我們中文係的學生仍然不知道是應該為林眠鼓掌,還是應該為學校鳴冤。

6月30日晴

林眠暫時離校了。那天,她還是一個人高傲地走著,目不斜視。她仍然穿著入時,性感。仿佛她根本不在意這裏曾發生過的事情。

在此之前,馬飛瞞著女朋友偷偷地為林眠送行,林眠也沒拒絕。他們最後一次去了那家茶屋。

7月10日晴

林眠的消息又在報紙上出現了。她向全社會呼籲,要正視大學生的生活,要尊重已經超過十八歲年齡的現在大學生的權利。她說,她要與中國的大學製度永遠保持這種對抗性,直到它改變現有的觀念。

她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時代的弄潮兒,成了一種力量。最可笑的是,她成了我們所有大學生的代言人。

7月12日晴

另一件可笑的事是,程一濤成了70後詩人的代表人物,被一家網站評為“最具震撼力的70後詩人”。這家網站和一家刊物在暑假召開一次70後詩人、作家筆會,程一濤自然成為第一被邀者。半年多來,程一濤“製造”了大量的光屁股詩。他和他的同黨們的有一個創作的原則,就是什麼最惡心,他們就寫什麼。他們的宣言是:反一切傳統,包括他們自己。

有一天,他們中的一個寫了一首詩,在宿舍裏念給我們聽。我們聽得惡心極了。那首詩是寫女人的月經的。

我總是無法理解我的同時代人。他們的行為,他們的內心都與我的不同。

我屬於另一個年代,已經快速駛過的充滿憂傷和理想的八十年代。然而又與它不一樣。我沒有理想,隻有八十年代那巨大理想的灰燼;我也沒有高貴的憂傷,隻有那憂傷背後的絕望和迷茫。

7月15日晴

這個暑假我再也不敢在學校裏呆下去了。我也沒有去找家教。學校組織了一個到貧困山村裏去教英語的社會實踐小組,因為我的外語成績不錯,還因為校團委的老師認為我能吃苦,所以答應了我的要求。

我又一次沒有回家。我不願意回去,父親也希望我在外麵能掙些錢。聽說這個實踐小組的成員每人能發到三百元的補助。我寫信告訴了父親。

7月18日晴

我們去的那裏其實沒有什麼山,隻有一些沙丘。在騰格裏沙漠的邊上,寂寞地散落著這樣的一些小村莊。每個村莊大概有七八十戶人家。這裏沒有電燈,也沒有電視,用水要到幾裏外的地方去。他們說的方言我們也聽不懂。所在縣裏派了一個幹部來幫助我們,所在鄉裏又找來了幾個在縣城裏讀書的中學生給我們當翻譯。我們的任務是給他們掃盲,並教他們如何使用科技防沙固沙。

在這裏,在半年前,曾經發生過一件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感到無比愚昧而他們自己卻渾然不覺的事。他們的縣長聽信了一個專家的建議,把幾十年建設成的林海在幾天全部伐光,說是要在這裏建設全世界最大的葡萄園,成為世界葡萄酒最大的供應商。經濟全球化的理想給這裏帶來了災難。事件發生後,整個北方地區的人們似乎都能聽得見,滿天的沙塵暴正在那裏吹過來,要埋葬所有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