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蹤的手槍(1 / 3)

十一月九日,星期二,下午三點。

“媽媽的脾氣非常古怪,”我們又回到起居室後,格林立刻就向我們道歉,“總是抱怨她溺愛的子女。下一步又該如何呢?”

馬克漢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回答他的是萬斯。

“我們去瞧瞧傭人們,聽他們怎麼說——就從史普特開始吧。”

馬克漢回過神點頭同意,格林起身拉了拱門邊一條絲製的鈴繩。一分鍾後管家出現了,順從地緊靠門邊直立。馬克漢有點迷茫不知所措,好像對接下來的調查不怎麼感興趣,於是萬斯承擔了指揮的工作。

“坐吧,史普特,盡可能簡短地告訴我們,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史普特眼睛盯著地板,慢慢往前走到桌前,顯然沒有坐下的意思。

“先生,我正在房間看馬提雅爾的詩,”他開口說,輕輕抬起視線,“然後好像聽到了一聲低沉的槍響。不過我並不怎麼有把握,因為有時街上的汽車引擎發生逆火現象時,也會發出很大的聲音;但是最後我還是對我自己說,最好起來看一下。先生,我想你也知道,那時我衣著很亂,所以我迅速穿上睡袍後下樓來。我不知道之前的聲響來自何處,但是當我走到樓梯中途時,又聽到了另一聲槍響,而這一次聽起來似乎來自艾達小姐的房間。所以我立刻往那兒去,試著推門。門沒上鎖,我往裏頭瞧,就看到艾達小姐躺在地板上——先生,一個讓人很害怕的景象。我喊醒契斯特先生一起把這可憐的小姐抬到床上。緊接著,我就打電話給馮布朗醫生。”

萬斯細細地觀察他。

“大半夜竟敢在漆黑的大廳中尋找槍聲的來源,史普特,你非常勇敢。”

“謝謝你,先生,”他非常謙虛地回答,“我會為格林家的人鞠躬盡瘁,我為他們服務已經——”

“史普特,這些我們都知道了。”萬斯出其不意地打斷他,“我聽說,當你打開門時,艾達小姐房裏的燈是開著的。”

“沒錯,先生。”

“你沒看到人或聽到其他聲音?例如,沒聽到關門聲?”

“沒有,先生。”

“因此你在那兒的同時,開槍的人肯定還在客廳中的某個地方。”

“我想是的,先生。”

“他非常有可能也想給你一槍。”

“我想也是,先生,”史普特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他曾經麵臨的險境,“可是該發生的總要發生,先生——請你諒解我這樣說話。我已經是個老人了——”

“去,去!你還能活很久——隻是我,當然,也不知道你還能活多久。”

“的確,先生,”史普特的眼睛呆呆地往前凝視,“沒有人知道生死的奧秘。”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哲學。”萬斯冷冰冰地做了注解,又說,“你給馮布朗醫生打電話時,他在嗎?”

“不在,先生。夜班護士跟我說,他可能隨時都會回去,隻要醫生一回去她就會請他過來。他沒有半個小時就來了。”

萬斯點了點頭。“就這樣吧,謝謝你,史普特。——現在請你幫我把廚師叫到我這兒來。”

“是的,先生。”老管家說完拖著腳離開起居室。

萬斯的眼光一直跟著他,直到他在眼前消失不見。

“巧言令色。”他低低地說。

格林哼了一聲說:“還好你不用和他一起過日子。就算你用互龍語跟他說話,他也一定會說是的,先生。一個一天二十四小時沒停過繞著房子窺探、甜言蜜語的家夥!”

廚師是個大約四十五歲、遲鈍肥胖的德國女人,名叫賈杜·曼韓,走進來以後,就在靠近入口處的椅子邊上坐下。銳利地審視了她一番,萬斯問:

“曼韓太太,你出生在美國嗎?”

“我出生於巴登,”她以平板而粗嘎的聲音回答,“十二歲才到美國。”

“我想,你以前肯定不是個廚師。”萬斯的聲音、語氣,都和問史普特時不一樣。

曼韓並沒有馬上回答。

“是的,先生,”但她最終還是說了,“我先生過世後,我才決定當廚師。”

“你怎麼會恰好來到格林家?”

這個問題,讓她又遲疑了一會兒。“我來找托拜亞斯·格林,他認得我先生,我先生死的時候沒有留下什麼錢,我憶起格林先生,所以——”

“我知道了。”萬斯忽然停頓下來,怔怔地茫然直視。“昨天晚上在這兒發生的事,你都沒聽到什麼?”

“是的,先生。在契斯特先生召集全家的人,要我們穿好衣服下樓來以前,我還一點兒也不知道。”

萬斯站起來,轉身走向窗戶望著東河。

“就這樣了,曼韓太太。煩請你讓那個年紀較長的女傭——好像叫何敏是不是?——來這兒。”

廚師什麼也沒說就走了出去,而她的位置,不久就被一位高大、邋遢的女人給坐了。她有張精明、做作的臉孔和一頭梳理簡單的頭發。她穿黑白連衣裙、平底鞋,那副厚鏡片的眼鏡更凸顯了她樸素嚴謹的外表。

“何敏,我聽說,”萬斯在壁爐前坐下,說,“昨天晚上你都沒聽到槍聲,隻在格林先生召喚你以後才知道有這樁凶殺案。”

她用力地連著點了好幾下頭。

“我什麼也沒聽到,”她的聲音既尖銳又刺耳,“但這樁——就像你剛用的詞兒——悲劇,遲早都要發生。如果你問我,我會說這是不能抗拒的天災。”

“這個嘛,何敏,我們沒打算問你這個,但是能得到你的意見我們還是很高興。你的意思是,上帝參加了這樁槍殺案件?”

“壓根兒就是他殺的!”這女士以強烈的宗教熱忱說,“格林家,是違反神旨的邪惡家族。”她憤恨地斜睨契斯特·格林,而他笑得很不自在。“我必須去攻擊他們,主耶和華說——將巴比倫的名號和所剩餘人的兒子、女兒和外甥一並鏟除——隻是這裏沒有外甥——而我要用滅亡的掃帚掃盡他們,這是主說的。”

萬斯深深地注視她。

“我發現你錯讀了《以賽亞書》,關於誰被上帝揀選為掃帚的化身,你有任何從天國來的消息嗎?”

何敏閉緊她的雙唇。“誰曉得?”

“啊!也對,誰會曉得……言歸正傳:我猜想你對昨晚發生的事一點都不感到吃驚。”

“我從來不為上帝神奇的力量感到訝異。”

萬斯歎息著說:“何敏,你可以回去念經文了。但是,我希望你能途中停一下,告訴巴登我們讓她到這裏來。”

何敏走出房間的筆直姿勢像根生氣勃勃的通條。

巴登進來時好像很驚惶,但程度顯然還不足以完全壓倒她賣弄風情的本能。她望向我們的眼神中,交雜著憂心、忸怩作態的神態,還習慣性地把紅棕色的頭發別在耳朵後。

萬斯調了一下他的單眼鏡。

“巴登,你真應該穿紫藍的衣服,”他認真地提供意見,“會比櫻桃色更適合你黃褐的皮膚。”

這句話減輕了女孩的疑懼,她迷茫而風情萬種地看了萬斯一眼。

“我們之所以叫你到這兒來,”他繼續說,“是想問你:格林先生是否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