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後院牆根角落裏那幾株怒放的傲菊禁不住寂寥一瓣瓣地脫落在地,落得滿地的敗黃,院裏的青石板上鋪滿了落葉碎花,還未到秋末竟變得如此蕭條,隻緣於已經乏人照顧,都是些脆弱且嬌貴的植物。
寧府大門的匾額也被摘了去,這諾大的府宅已經貼上封條充公,寧月裳在被押走前似乎還能看見街角拐彎處那日日執筆代書換錢的俊俏小白臉書生,那一刻她覺得自己還不如他。
“去,進去!!!”幾個清一色仆役打扮的男丁一腳重重地踹在個頭發半白婆子的後背上,硬是掰開了她扒著門框的手,熟練地迅速合上門落下鎖。
“李媽,別了。”一個斜挽著桃花髻的年輕女子伏身把那老婆子扶起來,她那滿頭已淩亂的烏絲隨著這動作又飄了幾綹下來,遮住了眼。
“小姐!就這兩日,這黑心的人將我們拆開又轉移,一定是......一定是......”李媽一個抽噎,硬是沒交待出下句來。
那年輕女子看著李媽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不知是今天第幾次了,她重重歎了聲,撩起裙角下擺,直接就靠著沉重的紅梨木茶桌腿坐下,望著同樣被上了幾道鎖的窗發起呆來。
寧府家大業大,從寧老太爺時代經商時留下的綢緞和茶鋪子就經營得有聲有色的,直到臨去世前把北方的家產劃給了寧老爺,而在江南的生意就交給了寧老爺唯一的弟弟來打理。
寧老爺日日燒了高香,一舉得以高中,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頂上的烏紗帽越發地實沉。
或許是今年少燒了些香火錢還是寧府氣數已盡,據傳有人密參,龍顏大怒,揮了道黃布進寧府家後,諾大的寧府一夕間人去樓空。
男丁一律被發配去邊關編入前鋒探卒,實則與死無差,隻不過是借那蠻荒韃子的一馬刀用罷了,女的被削入奴籍,編入教坊司。
寧月裳是寧府唯一的大小姐,也是標準的大齡女青年,曾經在兩年前許於戶部主事的公子,不料大婚之夜這公子高興之餘飲酒過量,半途離席借口小解實則是獨自摸去新房一窺新娘花容的路上失足跌入了池塘,那是有十年之久的池塘,水深可漁,遍生蓮花,待到半夜家人仆從才從池中打撈起,那公子已做那短命鬼去了。
街坊間俱已傳言寧府大小姐命硬克夫,寧夫人心疼不過,這可是嫡出的女兒,於是夜夜給寧老爺吹吹枕邊風,求得力排眾議硬是把她接回家中,而寧月裳隻當是出閣轉了一圈又回來,猶自過著她的千金大小姐生活。
如今見是寧府落難,那名存實亡的夫家早早就劃清了界限,大門緊閉,恨不得一夜間就搬出京城去。
寧月裳拽著裙角咬牙切齒,原是打算就這麼窩在寧府過她的逍遙日子,若是爹爹要她二嫁也不過上演場一哭二鬧三上吊應付了事,可如今事情發展遠遠超出她的預料,這次又該何去何從?
街坊間俱傳言十二歲時的寧家小姐發過一場大病,遍請江湖郎中問診都不見起色,本來家裏綢緞鋪子裏全部的白料子都準備好隻待扯起來哭喪了,誰知昏死七日七夜的寧月裳竟然回魂醒轉了過來。
不是回魂,而是借屍還魂罷了,這是寧月裳壓心底的小秘密,其實她趕了把潮流也穿了一次。
前世也正逢12歲,在夏日正午12時跑去體育館給心儀的男孩送冷飲,他正參加田徑比賽,那是市裏的最大的體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