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山站在中間,露著狡猾的微笑,喊著說:
“不要怕,把武器丟掉的沒有罪,我保險。你們都是上了別人的當呀……”
群眾站住了,紛紛把扁擔、棍子、鋤頭和釘耙丟在自己的腳邊。同時台上已經出現了十幾個灰色的兵士,一齊對著群眾瞄準著駁殼槍。一個官長走到鄉長麵前,行了一個軍禮,遞給他一封公文。
“奉連長命令,單捉主犯!”
傅青山微笑地走前幾步,假裝沒看見華生和阿波哥,往四處望著:
“華生和阿波在這裏嗎?連長請他們去說話呀!”
華生和阿波哥一齊憤怒地舉起了手:
“在這裏!……”
“啊,啊,啊,……”傅青山假裝著驚訝的神情,隨後回頭對著兵士們說,“你們請吧。”
於是一邊三個兵士跑到台前,連拖帶拉的把他們兩人提到台上,用繩索捆上了。
華生沒做聲,隻是圓睜著眼睛,惡狠狠地望著傅青山。但是阿波哥卻已經按捺下憤怒,顯得冷漠的說:
“請問什麼罪名?可以當場宣布嗎?”
“這話也說得是,”傅青山點了點頭。“請大家靜靜地站著,我們今天開祠堂門,是要大家來判斷一些案子的。罪案是——咳,咳,真想不到我們傅家橋人今年運氣這樣壞!旱災過了瘟疫來,瘟疫過了匪禍來,匪禍過了,而今天共產黨想暴動了!”他蹬著腳。
台下的人群嚇得失了色。
“但你們不要怕,這事情我清楚。我是傅家橋人,傅家橋的鄉長,我決不會糊裏糊塗不分青紅皂白。我隻怪你們太沒有主意,上了他們的當。共產黨暴動!這是殺頭大罪呀!……”
“請問證據?”阿波哥冷然地問。
“證據嗎?——多著呢!”
“你說來,”阿波哥好像裁判官似的說。
“你們老早想暴動了,到處散布謠言,教人家……”
“什麼口號?”
“哈,哈,我們……還能……活下……去……嗎?……”傅青山故意拖長著聲音搖擺著頭,輕蔑地說。
“還有呢?”
“昨天下午,開秘密會議,燒掉鄉公所,要燒掉豐泰米店,燒掉祠堂!”
“誰造的這謠言,有證據嗎?”
“有的是。地點在華生的廚房裏。她就是證人,”他轉過身去指著阿元嫂。
“沒有她,今天鬧得天翻地覆了!”
阿元嫂向傅青山走近一步,得意地微笑著。
“我老早知道了,”阿波哥說,“她是你的姘頭,我也有證據……”
“閉嘴!”傅青山叫著說,“你到現在還想咬人嗎?你自己可做得好事,專門給人拉皮條!……”
“又有什麼證據呢?”
“有的是……”
傅青山正想說下去,台後忽然又進來了幾個兵士,中間跟著秋琴。她兩手被反縛著,滿臉通紅,低著頭。
“就是她呀!……”傅青山指了指秋琴,“她和你們什麼關係,我不說了,說起來傅家橋人都得羞死……但你們三人常常在一起,可是不錯吧?”
“談天也不準嗎?”
“談天,哼!人家都逃走了,關起門來了,你們也在談天嗎?——你要證人,我可以回答你……”
“知道了,那是誰!”阿波哥輕蔑地說,“那是你的走狗,他當時嚇得失了麵色,衝進我的屋內避難來的,我一番好心允許了他!……”
“你自己明白就是,”傅青山笑著說。
“隻可惜沒有真憑實據。”
“有的是,有的是……我且問華生,那天在街上做什麼?……”
“哪一天?”華生憤怒地問。
“大家聽說共產黨來了,關門來不及,你一個人到街上溜蕩做什麼?你開心什麼?笑什麼呀?”
“就是笑你們這些畜生!”
“對了,共產黨要來了,你就快樂了,這還不夠證明嗎?——還有,你不但在街上大笑,你還記得對長福和永福兩兄弟說些什麼嗎?”
“誰記得這些!”
“我可記得!你對他們拍著胸口,說共產黨來了,你給他們保險呀!他們也是農人,難道也會冤枉你嗎?現在都在台下,你去問他們吧!”
“我問他們?我寧可承認說過!你想怎麼辦呢,傅青山?”
“這樣很好,”傅青山點點頭說:“我們且問秋琴……”
“我不同你說話!”秋琴狠狠的說。
“這裏有憑據!”那長官對傅青山說,遞過去一本書。“這是在她房子裏搜出來的!……”
傅青山接過來望了一望,隨手翻著,說:
“所以你沒有話說了。哼!‘大眾知識’,大眾,望文生義!你道我是老頑固,連這個也不懂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