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的江水猶如俊秀溫柔的美女,召喚著一切弄潮兒。民國二十八年農曆閏八月的一個夜晚,距金州城上遊約十裏處的小渡口邊,有兩個小夥子精光光的在淺水中遊泳。此夜是響晴的天氣,明潔的月亮像個新娘微笑在湛藍寬大的眠床上,乳白色的薄霧兒在山峽中緩緩流動,江水無聲且有力地執行它萬年不變的任務,去洗滌,去衝刷,去愛人類和被人類愛。夜很深了,江邊已絕人跡,可兩個年輕人仍不願回家。
年長的那個說:“成娃,你小子真有福氣,討了個水靈靈的小媳婦兒。”
名叫成娃的小夥子厭煩地說:“要媳婦幹啥?要絆腳繩幹啥?梢捎,我都煩死了。”
梢梢一笑:“美事,還煩。要煩,就把媳婦借給我用。”“他媽的你老想占便宜。”成娃一掌水潑過去。
梢梢開心地笑著遊向遠處。
這時半山坡上,一個蒼淒的老年婦女的喊聲又射到渡來:“成娃兒,你快回來吧,時間不早了。”
梢梢遊回來說:“成娃,你娘吼你第三遍了,該回了。”
成娃不情願地搖搖頭:“梢梢,再玩會兒吧,急什麼?”
梢梢已爬上沙灘,扯起短褲頭擦著水淋淋的身子,說:“新婚之夜,那有新郎不歸的道理。你不急,人家新娘子可急哩!回吧甭怕、你個十七歲的大小夥子。還怕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不成。想幹就幹,她不服也得服。回吧,回吧。”
成娃隻好爬上岸來,開始穿衣服。梢梢拍拍成娃的肩膀,說:“唉,我看你小子是情竇未開,還沒嚐到甜處呢!”
然後他們在渡口分了手。
成娃沿著高高的石梯往半山坡上攀登。在石梯的盡頭,座落著兩間舊草房,那就是他的家。離家越近,他心裏越膽怯,今日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兒,竟無端地對小家產生了畏懼感。其實那草房上的每一根麥秸他都熟悉,不熟悉的是屋裏新來了一位小姑娘。結婚結婚,他隻知道這是人生的一個任務,但一個陌生的男子和一個陌生的女子硬要睡在一起,他既感到新鮮又感到別扭。另外,新娘子的模樣他根本沒看清楚,新娘子的脾性他更是不知。於是,他故意在外邊胡亂玩耍遲遲不歸,現在看來不歸也是不行了。
家裏,桐油燈盞下,父親手擎旱煙鍋兒咂吧品嚐著滋味兒。這位老擺渡艄公望著不爭氣子,圓瞪起眼睛,一副像要吃人的樣子,嚇得成娃身子不由地抖了抖。
慈祥的老母親擋在丈夫的前頭,朝新房努努嘴,對兒子說:“夜深了,快去睡吧。”
成娃無可奈何,隻好推開新房的門走了進去。隻見在兩支紅蠟燭的照耀下,新媳婦低頭坐在床前。她的周身透露著一股羞意,圓圓的胖胖的臉兒還帶著孩子氣兒,嬌弱的身子顯得單薄,好像還沒有發育成熟。這就是用一家三口勞累數年掙的血汗錢換來的新媳婦,值得嗎?他心裏有一股莫名的火氣在升騰,強咽口唾沫,在牆角的板凳上坐下。
兩個人像木雕似地端坐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後來蠟燭快燃完了,新媳婦似乎曾接受過母訓,便首先蹬掉鞋,又脫了衣服、褲子,隻留著小汗衫兒和短褲頭,像條美人魚似地無聲地鑽進了被窩。
成娃在她脫衣服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抬頭瞥去一眼,原來,新媳婦並不是想像的那麼幹癟,她的胳膊和大腿白皙滾圓,已呈現出一種成熟了的飽滿和魅力。成娃突然感到心跳快了,血湧急了,渾身燥熱起來,此刻頭腦裏又回想起聽江上那些纖夫們所津津樂道的女人身上的種種隱秘和樂趣,隨之滋生起一種不能便宜了付出了代價而換來的東西的占有欲,他猛地站起來脫掉衣服,撲過去掀起被子就撕扯新媳婦的短褲。新媳婦雖然早有準備,但仍然被突如其來的餓虎撲食般的動作嚇得驚慌失措,拚命掙紮抵抗。後來,她還是被剝光了。再後來,少女那珍貴的防衛紅還是被重炮攻破了。完事之後,成娃像個倒空了的麻袋歪斜下去,心中好一陣失望,他沒有感受到多少喜悅,多少快活和樂趣,一切過程都是在慌亂、緊張、疲累中完成的。
“牛、牛!”新媳婦喃喃地抽泣道。
我是牛嗎?天亮時分,成娃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牛,一頭野牛在大霧彌漫的山穀中左奔右撞,不知方向,最後發出長長的哀鳴。
家裏添了一張嘴,生活的擔子重了一份,成娃感到日子過得艱難極了。白天在山坡上種莊稼累得夠嗆,晚上與新媳婦在一起雖不乏快感但更多是茫然的失落。新媳婦仍像陌生人一樣,仍用冷漠僵硬的姿態迎接他。慢慢地,成娃對男女房事那種呆板機械的過程產生了厭煩。
一天下午,他與朋友梢梢在江邊摸魚兒,梢梢望著他陰沉疲憊的神色嬉笑著說:“成娃,新娘子一定夠味兒吧。不過,那事兒幹多了傷身體的。”
成娃皺起了眉頭:“去去去,別提了。”
“怎麼,新娘子不好?”梢梢吃驚地問。
成娃茫然地望著江麵,搖搖頭:“象條冷蛇。”
“我不信。”梢梢說:“也許是她年紀太小,還不懂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