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同學來,喝了幾杯酒,就有些暈,早早上床睡了。後來又被樓下的喧鬧聲吵醒了,迷迷糊糊地聽到樓道裏有女生在大喊,然後就是一陣的亂吼,樓下有人在彈吉他唱歌。我知道,今年是自己的畢業年,以前每年的6月,總有師兄們過來在樓下彈吉他唱歌喝酒,今年,是我的同級同學了。想到這裏,我歎了口氣,然後腦中就冒出了這個詞:最後的瘋狂。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個詞,但是,我知道這是在說我自己。長期以來,我在渴望著一種釋放,一種感情上的釋放,一種體力上的釋放,一種思想上的釋放。把我從畢業前的煩躁與不安中釋放出來吧,把我從畢業前的無奈與傷感中釋放出來吧,把我放進一個真空吧,我不要感情,我不想有感情,我不要這麼的難過,我不要。我躺在床上,透過帳子的孔看窗外的世界。外麵,是漆黑的天空,從窗子裏似乎還隨風飄進了麻辣燙和烤魷魚的味道。
樓下的歌聲蓋過了吉他聲。我喜歡音樂,喜歡得要命,但這不妨礙我至今還是個樂盲。他們在唱崔健的《一無所有》,扯直了嗓子大喊,然後就有樓上的女孩大聲地喊:“我愛你。”瘋了,瘋了,我瘋了,大家也瘋了。我在心裏對著自己無奈地說。
年年都經曆這樣的憂傷,年年都經曆這樣的離別。但是,最終的最終,我也開始了扮演離別中的角色。記憶中的離別是那些即將離校的師兄們夜裏在我們樓前喝酒摔酒瓶子大聲地說話大聲地唱歌,記憶中的離別是男生女生們低聲地吟唱小虎隊的《一路順風》,記憶中的離別是戀人手拉著手,彼此地看著,臉上滿是淚,“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記憶中的離別啊,總是這樣地讓人傷感,讓人這般的無奈,讓人感覺生命中的真情。
瘋吧,瘋吧,大家都來瘋狂吧,放棄我們所有的拘束,放棄我們所有的傳統,放棄我們所有的芥蒂,讓我們大家一起,在這最後的南開日子裏,在這最後的相聚中,進行最後的瘋狂吧。昨天晚上洗了澡後我在好友的宿舍裏玩。她要走了,要去工作了,而我,也要離開這裏了,我們將永遠不再是這裏的本科生了,我們再也不會在黃昏太陽最美麗的時候手挽著手在校園裏邊散步邊討論著BBS上所有認識的人和所有有趣的事。再也沒有了,再也不會存在。留下的隻是我們的記憶了。
我分兩次把我的信抱到水房。大四畢業了,我的大學本科生活已經沒有了,所有這些東西不再屬於我以後的生活了,我為什麼還要留著它呢?我一邊在心裏說服著自己,一邊燃著了火柴。
信在火苗裏跳動著,蜷曲著,然後慢慢地變黑變灰。是的,我不想流淚的,我不要流淚的,然而,我還是哭了。
將近400封的信,一封封地經由我的手扔到火裏。暗淡的燈光下,憑著信封的字跡,我仍然能看出是誰寫的。隻是,時光久遠,我已記不清信裏都是什麼內容了。
大一大二盼信時的執著,大一大二收信時的激動,大一大二看信時的感動,都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失了。我不再盼信,我也不再寫信,甚至連電話也不打了,我已經習慣了把生活的重心放到自己身上,讓自己承擔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我不再依賴別人,不再渴求讓另外的人來分享我的歡樂,來分擔我的痛苦。我想,我已經長大了。
我一封一封地燒著那些信,偶爾在跳動的火苗裏還能看到信上的幾個字,或者是一個簽名。那個名字對我來說是多麼的熟悉啊,我愛過他,我想過他,我渴望他給我愛情,我渴望他給我婚姻,我渴望過他給我家庭,我渴望他與我白頭偕老,我把我的重心放在他的身上,我把我的希望我的寄托我的夢想我的幻想放在他的身上,可是,最終的最終,他讓我失望了。
所有的一切,都讓它過去吧。大四畢業了,我結束了一段生活,也就結束了一個故事。以後我要開始我的新生活,我將開始我的新故事。
我騎著車在路上慢慢地逛,繞過敬業廣場,繞過化學樓。我慢慢地騎,貪婪地看著周圍的紅花綠葉、周圍的樓群。我知道留戀是沒有用的,但是我還是想留戀。
一群男生襯衣領帶帥氣地走在路上,他們也應該是我的同學吧,雖然我不認識他們,但是我想他們跟我一樣是來參加畢業典禮的吧,跟我一樣幾天以後就要離開南開了吧。也許他們大學四年都沒有這樣的衣著正式過,也許他們身上的衣服還是從別人那裏借來的吧。但是,又有什麼呢?又能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