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英突然想起客人的模樣好像是縣委書記,但隻是以前遠遠見過一次也不敢確定,但為甚人家自稱是……他……他……莫非是他被降級降職了嗎?
叫吃飯的孩子正是慶榮的小兒。
一個小孤院三間不算破的舊房,東間是他父母親住著,他住了西間。家裏隻有那個叫吃飯的娃子。客人脫鞋上炕坐在後炕的一角。閑聊之後開始吃飯了,蓧麵餃餃燴苦菜、燜開花的大山藥(土豆),客人一樣一樣都品嚐過,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老郭說:“我今天來時路人輿論說,劉書記死了是真的嗎?”
慶榮說:“唉,別說了傷心呢,真是劫難啊!她走了是我們大隊的一大損失呀!”他說著兩眼濕潤了。
老郭說:“剛回來就走了?還是……”
慶榮說:“回來當天夜裏就死了,二日我們得知消息已經入殮啦……”
老郭說:“是不是早已入土啦?”
慶榮說:“棺木放在山上用石塊垛起來了,將來要回田進老家。”
老郭說:“哦,這樣啊……聽說田進是既忠厚又有本事,有一身過人的硬功夫?”
慶榮說:“我們村雖說是山莊窩鋪,但也出了不少人才。自從共產黨來了之後,從遠地來了個老樹;老樹又生了小枝,但小枝和蘭蘭結婚不久就犧牲了;又來了個田道人!村裏人提議將樹林村改名為‘人才村’。”
老郭說:“是呀!他們的事跡在縣裏廣為流傳,多少年來一直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還有劉書記的兄長劉江國……都是為革命而犧牲。”
老郭要去河東三進院裏轉轉,慶榮領著他去了。田進不在家,炕沿旁放著裝好水的塑料大桶已捆好背繩。夜幕已降臨,一出大門老李對慶榮說:“我要回大隊你回家吧,明天再見!”說著兩人分了手。老郭走了不多一會兒又返了回來,悄悄地圪蹴在牆圪嶗之下。忽然從三進院走出一個人背著不知什麼東西,向鐵架山那邊走去。天色已黑透,伸手不見五指,他深一腳淺一腳地緊緊跟在後麵,顧了瞅那人的走向,顧不了看拐彎抹角的羊腸小道。前麵那人走熟了,似乎根本不用看抬腳就踩在道上。而老郭人生路不熟——連山都沒上過,隻好像獸似的四條腿爬行。穿著皮鞋走路有響聲,他幹脆脫掉係好吊在脖子上。那人走快了他也爬快了,人家慢了他也慢了。那人聽見背後有動靜以為是狼,就扯起大大的石塊扔下去,差點兒砸在他的頭上。
涉了一道溝爬了半截山,拐過一道窪疙疙瘩瘩地走了一段平地。又走了好幾百米,隻見那人進了一個小房子裏。他長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啊呀我的娘呀半步也走不動啦……”說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不……
田進聽得外麵有動靜,打手電出來看,忙喊:“蘭蘭!你快出來呀!麵目有點熟,見過但記不清他是誰啦!”
蘭蘭跑出來一看喊出了聲:“是縣委郭書記!”他連鞋襪也未穿兩手兩腳都染成了紅色……她彎下腰細看,隻見兩手多處被扯去了皮肉,腳呢被樹茬山石紮了幾個小洞……
蘭蘭喊了他好幾聲,他才醒悟過來睜開眼看看,懵懵懂懂困倦地說:“這……這是個什麼地方?”
蘭蘭說:“郭書記!這是我的家!你過累昏過去了……”蘭蘭哭了……
田進見狀趕緊回村裏領來醫生給他包紮了傷口,打針吃藥……
蘭蘭幫他縫補了衣服襖子,把全部實情都說了,郭書記說:“上級會同縣核心小組經過深入細致地甄別,你我已平返昭雪。關於你的問題大隊革委和文革組織證明你已犧牲,小道消息說是你為安全而隱避起來——這就是我的暗訪……”
蘭蘭說:“我不願複職啦,我要隨夫回河南老家……”郭書記說:蘭蘭呀你別忘了,共產黨領導廣大人民經過浴血奮戰推倒了三座大山,組織起來建設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社會。現在雖然已經沒有敵我矛盾了,然而也避免不了風風雨雨,曲曲折折,道路注定不是平坦的,但是我們共產黨員的天職就是跟著黨中央帶領人民群眾堅定不移地走有我國特色的符合廣大農民利益的嶄新路子……
我們要清楚地知道,人類在沒有實現共同富裕之前,階級鬥爭,生產鬥爭,科學鬥爭……是不會停止的。那些宣揚階級鬥爭熄滅論的思想是錯誤的;然而另一些人擴大矛盾鬥爭,把人民內部矛盾說成敵我矛盾也是錯誤的。世界上的大業不是一帆風順可以成就的,錯了改正,對了發揚,這就是創業的方法和路子。
“作為一個共產黨員吃這點小苦,受點暫時冤枉是不足為奇的,是難免的。你對樹小枝的父母和樹小枝是最為清楚的;你的父親和你的兄長他們都是英烈啊……”
蘭蘭痛心地哭了,她的淚如泉湧,感動地說:“郭書記呀,我是個女性,是個無德無才之人。我不配擔任縣委副書記那個重要職責。你讓我當個公社婦聯吧,要不就讓我在這山莊窩鋪任個小學教員多好,保證教好村裏的孩子們呀!”
郭書記說:“咱倆是同樣的職位,我哪有安排你工作的權力呢?就是有建議權,我的意見也恰恰相反,因為你是個人材呀!說實在的我得好好向你學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