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附(短篇小說)(3)(1 / 3)

姑母的靈柩剛走,她的老公公搖著三輪車大放悲聲地嚎啕著走來,正好我兄弟二人剛從墳地回來。

爺爺說:“我,我那善良的兒媳走啦,我這老不死一下子就無人管啦,我姓王的從此就煙囪斷了煙火!”她說著就向牆上碰去,我趕緊抱住。

我見爺爺那傷破心肝的嚎哭,讓我跟著他直流那控製不住的眼淚,抓住他那幹樹皮似的兩手,說:“爺爺您別哭別愁有我呢,我就是王家的後代!我要像姑母一樣地去養您的老送您的終!我要讓我姑母有交墳拜母的後裔,煙囪的煙長冒不絕啊!”

爺爺見我表態就由沮喪變高興,他張開毛楂楂滿帶胡子的大嘴,兩眼笑成一道縫。他說:“我知道俺娃是個好孩子,名孝,是夠格的人啊!”

我哥將爺爺抱回了家,要他與我住在一塊好關照。

我把三間破舊的正房做了重新修理,為了防備雨水,房頂加了筒板瓦,更換了新窗子,裝了新玻璃,室內地下鋪了嶄新的地板磚,牆壁粉刷得雪白……

半月之後我就娶了媳婦,三口之家過得很起色,愛人見我天天給爺爺送飯,端洗臉水、洗衣服,就說:“侍候爺爺的事兒我管起來吧,你不是種田就打工。”

我說:“累點兒沒關係,爺爺是有功之人我不能不孝順!”

她說:“你早說過啦,我會做到的——補恩呢!”

又過了幾個月,我爺的重孫“哇哇”地問世,雙胞胎——兩個都是男孩。爺爺85歲高齡,孩子起名叫“王八五”,另一個叫“八五王”。爺爺一聽就嘿嘿地笑了起來,他笑設想到絕戶變成後代滿堂的紅火家庭。

村裏知情的人們群群夥夥圍在街頭上嚌嚌嘈嘈地說,絕了後的……“續弦”生了“雙胞胎”!

小放牛

父親拄條長棍敲敲打打地領我上了大街,憑著他的記憶指著巍峨的鐵架山說:“寶兒啊!那邊走!”他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淌了下來。

我清楚地知道,表叔家隻有一個老母親,我叫姑奶奶。他母子住著兩間隻有早晨才可照太陽的低矮破房子,還是租地主家的。不寬不長的小院裏亂哄哄地堆了雜物,土牆邊長了黑色的蒿萊。“吱”單扇門啟開,走出位身材高大的老人,穿著普通的衣褲,雖補丁套補丁但很幹淨利落。我想一定是我的姑奶,雖沒見過斷定是她。

“姑奶奶。”我低聲地叫。

她見我骨瘦如柴衣衫襤褸,唉了聲摸了一把又一把淚領我回了家。屋子多年失修,漏了雨水,椽檁已腐棧子也腐了半麵,顏色已變汙變暗,散發著一股股難聞的黴氣味。

因為她清楚我的家庭狀況,唯淚水的灑落是問候,是安慰也是痛心和擔憂。

“那娃,”姑奶失神地看著表叔說,“我寶兒小哩,他怎能幹得了放牛那活呢?”

“媽,盡管幹不下去也得去試試看,沒辦法的辦法就是闖嘛,闖下去或許就是出路呢。”

“唉,他明明是貪吃貪玩的孩童,怎能去放成群的牲畜?寧願我死也不能讓孩兒……”她伸手在我頭上翻尋著頭虱,“定啦不去。”她說著流下了眼淚。

“媽我表哥……還有……那樣下去不行隻能受苦受難——闖吧,或許——寶兒雖小非同一般,他有大人的氣度。”姑奶站在那兒不聲不響,時兒睜著呆滯的眼凝視著地下,時兒閉上眼長籲短歎。花白的長發在她腦後挽成個結,兩頰稀疏地溜下一綹兒頭發不住地在顫抖,姑奶年紀雖高還老當益壯,身體未衰又有精力。

“姑奶!別擔心呀我會放牛。”

她看了看我對表叔說:“工錢茶飯說妥啦?”

“人家翻了口不管飯。”

“翻口翻口,他是說話還是放屁哩?一邊說一邊翻口說話不算數嗎?像個男子漢大丈夫嗎?噯越有錢越狡猾是缺德的賴人呀!”

“人家清楚咱,不管飯也要幹哩。”表叔低聲說。

“去,你領上寶兒把說好的工錢,對著李寶重新定下來,讓他寫個條子以防翻口。”

李寶是張老板的長工,他住著張老板大門旁的單間破房,白天放牧晚上當門衛,是個無家口的光棍漢。

“李大哥,寶兒明天要上工啦。”

“哎小哩。”他是個近視眼兒,探前身子瞅著我說。

正說著一個五十出頭的老頭推門進來,個子矮矮的,表叔管他叫張老板。他穿著件黑色馬甲兒,驚奇地指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