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蛋大個孩兒就可掙那麼多的糧?算哩算哩,這麼多的牛兒不是玩的。”
“老板請你留下他來試試看,人兒雖小卻能幹,一旦出了婁子有個閃失,我負責行嗎?”
“因為他家遭難遇困,看在你的情麵上幹就幹唄,但得減工錢哩。”他說完死死盯著表叔,似乎要盯出要他上鉤的話來。
“您的意思減多少?”表叔低聲問。
“原說定是三石減去一石唄。”
“減吧張爺。”我搶先說。
“哈……”他冷冷一笑愣眼逗我說,“牛要咬你!”
“狗才咬人呢。”
“山裏有狼要吃人,你……”
“我有紅纓槍刺它嘛。”
他淡淡地說:“行嘍想幹就留著試試看吧。”但他轉臉對表叔說,“人常說君子言前莫言後,得把應說的話言在事前:沒了牛必賠,牛受了損失照樣以數而賠。”
“行。”我搶著說。我以為是難得的差事,生怕表叔不答應人家。表叔陰沉著臉不說話。
在回家的路上我說:“表叔別愁,我一定要把牛放好,您要相信我。”
他看著我苦苦笑著說:“沒法子聽天由命吧。”
打工放牧的事算是定下來。但姑奶放心不下,他要表叔領我同去幹,待到學會放牧為止。吃過早飯牛倌和表叔把牛欄打開,八十多頭牛一股勁地向那高高的鐵架山衝去。山路泥濘而狹窄,幾頭不聽話的犢子鑽進母牛身下搶奶吃,卡著了去路。先頭牛散了滿坡,我一心想著把群牛固定在一處。手持皮鞭繞群牛直把它們趕在一塊才心安理得。那牛見沒散去的希望,就乖乖地站在那兒找夥伴,伸出寬大的舌頭相互理著皮毛。犢兒跑著跳著嬉戲了起來。幾頭大老犍吼著粗獷的嗓門,兩隻前蹄一個勁兒刨著,互叉起鋒利的角鬥起來。
它們生我的氣耍起狡猾來,不約而同地瞅著我見我在這邊,它們從那邊溜了去。我盡力地追趕它們,表叔說:“寶兒!別追趕讓它們散開去吃。”
我生怕牛兒散去難以追回,一股勁地追這頭趕那頭,表叔一把將我拉住。我萬般擔憂地站在那兒,望著散去吃草的牛哭著說:“表叔牛跑沒了要我賠哩。”
“別怕它不會跑沒的。”
我違令去拚命堵截而李寶說:“不讓牛散去啃土不成!你吃沒了飯的碗你盛不盛飯?”
我哪裏愛聽這些話,還是固執地追趕散去的牛。李寶生氣了他扯起粗粗的鞭杆要打我,但又收回去,跺了跺腳親自把牛攆散,自言自語地說:“哎,可憐嗬小哩。”
表叔抓著我的手說,張老板的兒子子祥來了,跟我同歲小我生月。“去吧,玩去。”表叔說。他幾天以內不要我操心,要我跟著他學徒。我頓時放了心而且高興了起來。
牛兒吃飽了,這邊看看那邊嗅嗅,找著平坦疏鬆的地方,用蹄子刨一刨就臥下來,還長長地呼口氣,扯著粗大的脖子,把吞進肚子裏的草反芻嘴裏,閉著眼慢騰騰地倒著沫子。我趁機騎在大老犍的背上,時而拍著它滾圓的尻蛋子,時而又玩著它那兩隻銀白色的角,那角自然彎成兩個對稱好看的圓圈兒。我的興趣高漲了,索性把它打起來,要它繞著廣闊的天然牧場走起來,跑起來。但子祥膽小他擔心地看著我,讚成我。
高低有別的草地美極了,海藍的天空綴了形狀各異的雲朵兒,紅豔豔的太陽放射出萬道金光,成群結隊的叫天子列著整齊的隊形,一陣陣高飛,一陣陣低沉,一陣陣前衝,一陣陣後退。如茵的綠草漫過我的腳踝綿延到遠方,一堆堆的紅梅子,一片片的白陽鮮,一攤攤的藍貓眼,像似萬隻彩船靜謐在綠的海洋裏。他要我跳下牛背跟他采摘一朵朵花兒別在頭上,把在手裏。我倆竟流連忘返。直到表叔拉長嗓子叫喊,我才走過他身邊來。
“表叔看!”我得意地高叫。
而他看著我苦苦一笑,伸手摸去我滿臉已被太陽曬幹的糞巴兒,從水壺裏蘸了些水,擦抹幹淨。他說:“寶兒以後離牛屁股遠些嗯?”
表叔今日讓我跟子祥去玩,子祥高興起來:“寶哥我不敢騎那大老犍兒怕呀,咱再去摘山花吧,看那花兒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