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歸塵的回歸,胤禛打發弘暉睡覺之後,自己也很快入眠,近來隨著康熙四十三年越發臨近而逐漸濃厚的不安,也似乎隨之消失了。
然而,“……”胤禛若有所覺,半夜三更睜眼,見著床前站著一個人影,還能保持鎮定,也算是雍正爺兩輩子修足了涵養,胤禛冷厲的目光透過黑暗直直刺向那人。
歸塵絲毫沒有被抓現行的自覺,也顧不得昏暗中床上的人能不能看到他臉上的神色,笑容越發不可抑製,就這麼直愣愣站著不動,也未曾說話。
這時,胤禛也已經徹底清醒了,轉而是一種哭笑不得的別扭感,無奈地抬手揉著腦袋,幾次張口卻不曉得怎麼說?
這人從前說話,永遠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怎的幾年不見,如今做起荒唐事來也是這般脾氣。忍性再好的四爺,竟也抵不過歸塵一張無辜的笑臉,妥協了,“究竟怎麼了?”心裏也有些好奇,語氣就像是對兒子弘暉那般包容。
“胤禛,我困了。”歸塵這時才像是回過神來,然後動作自然地揉了揉眼睛,更像是對著四爺撒嬌一般。
當初突然決定離開胤禛,是因為來到這個和平的世界,第一次動人性命,思前想後一番,驚覺為了胤禛做出的舉動,已經超越了自己認知的範圍,幫著胤禛殺反清的漢人、甚至毫不猶豫替胤禛殺了那個索額圖……脫離掌控的感覺,歸塵需要時間安靜一下。
果然,離開胤禛,在這個世界,他走了很多地方,可再未殺一人,也並未救人性命。
活著,時間長了,竟然開始覺得乏味。
對於經曆末世的人,活著性命絕對是一件極為奢侈難得的事,如今,倒反而嫌得多餘。歸塵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能安然入睡,睜著眼睛日子有多安穩,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多少血腥殺戮。
胤禛並不知曉歸塵心中諸多秘密,昏暗中也看不清歸塵眼中神色是多麼複雜,隻是突然微微生出些心疼,“過來睡吧。”那年南下,他曾見過睡夢中的青年,十分的不安穩。
四爺居然挪著身子讓出半張床來,見青年高興地在外側躺下,扯去了半床被子,很快就聽見均勻的呼吸聲想起,於是,四爺回神,忍不住訝然失笑,終究沒把半夜串門來的青年再趕下床去。
朕的臥榻之側,竟能這般輕易就容人涉足。上輩子走到盡頭,都未曾體驗過,而至今也隻是心裏疼惜兒子弘暉,偶爾願意留弘暉共眠。
顯然,難得好眠的四爺,後半夜失眠了。而不速之客歸塵,倒是真正睡了好一覺。
好滿足。歸塵醒來的時候,外頭已經豔陽高照了,當然,天蒙蒙亮的時候胤禛起身去早朝,歸塵也迷蒙著雙眼醒了醒,好像記得對上胤禛似笑非笑的表情,隻是太困了,繼續蒙頭大睡。
當時胤禛隻喊了蘇培盛進屋伺候,歸塵對蘇培盛什麼反應絲毫不感興趣,可憐這些年越發學著穩重行事的蘇公公今兒嚇得半死,爺的床上那一團什麼東西?
好難才壓住心中驚駭,伺候爺穿衣洗漱,然後聽爺吩咐任何人不許再進屋,蘇培盛才終於確定自己並非幻覺了。
昨兒才回府的塵公子,當晚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成功爬了四爺的床?雖然曾經私底下,也有些閑言說塵公子是“白臉飯桶”,可蘇培盛是知道爺和塵公子兩人清白的,而如今,真成主子藏的小白臉了?
直到胤禛踹了這神思恍惚的蘇培盛一腳,才算是把這奴才給嚇得夠嗆神回本體了,“奴才該死、該死……”
胤禛板著臉出了書房,再等出貝勒府的時候,胤禛早就擺著一副標準“四爺臉”了。之後遇見老五胤祺的時候,愣是把這弟弟也嚇得沒敢吭聲,要說這幾年兄弟倆感情不錯,可一旦老四這種表情出現,胤祺都很識相地要麼躲得遠遠的、要麼低眉垂目裝乖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