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靈在水上(1 / 2)

冰雪嚴寒的荒野中,幾個年輕的哥薩克赤身裸體地圍在一眼孤井旁,拎著水桶劈頭蓋臉地往身上澆冷水。青春的身軀在噴薄的水霧籠罩中展現著躍動的活力……這就是多少年前看蘇聯影片《靜靜的頓河》時的一個令我記憶猶新的畫麵!

羨慕著,我想,啥時我也有這麼一副身子骨呀,在冰天雪地裏赤裸洗澡,還引吭高歌!

不想,多少年後(記得是1996年),我開始冬泳了。我不但能像哥薩克那樣用冷水澆澡,還能在冰天雪地裏一個猛子紮入冰冷的水中,暢遊一番後,上得岸來,邊用自備的冷水衝澡,邊引吭高歌—

“啊—多麼輝煌,燦爛的太陽……”

居然在一次高唱時,有一對夫婦竟站在我後麵看傻了!當我發現時,他們連連說:“真棒!唱得夠遼闊的啊……”

自然,你能想到,我是何等得意。

11月下旬,寒流終於來了。河麵上結起透明的、又被水波擊裂的冰喳!無論騎車還是行走,人們縮瑟在厚實保暖的冬裝裏,隻要一說話,就從嘴裏冒出一縷縷白色的嗬氣。一到冬至,我更高興了:河水溫度已接近零度,是考驗我耐寒水平的時候了!

下午4點鍾左右,我蹬車來到麥鍾橋附近。寒風凜冽地吹著。

我站在河岸邊,用浴巾遮住下身換上遊泳褲,然後踩著冰淩步入河中。水沒齊腰,朝前一撲,先以自由泳遊到對岸,再以蛙泳遊回。被我滑動的手臂擊破的冰茬像珍珠翡翠般包圍著我。一股盡情享受大自然賜與的喜悅,還有對大自然深深的感激之情湧上心頭。大自然的賜與是如此豐富絕倫!你能夠領悟其中奧妙,真有難以盡述的樂趣,涼得可謂凍徹骨髓!可這一涼,竟將所有的疲乏、渙散和焦灼都激跑了!不一會兒,手和腳冰涼得生疼起來,那是一種鑽心的疼痛。隻有趕快遊,遊上岸……遊著,遊著,又一種非凡的感受湧上心頭,那就是覺得自己通體透明了,像純潔的水晶,所有世俗的汙垢和種種病毒,都被冰冷、潔淨的河水過濾而去……

還記得沒冬泳之前的日子,我感覺身體狀況不妙:每當清晨起來開機寫作時,如患感冒般一個勁兒地流清鼻涕,伴有噴嚏和痰;稍一勞累,心髒就鬧脾氣似的亂跳一番;還被慢性咽炎困擾,說話稍多一點,就感冒似的沙啞、幹渴;一次體檢,發現脂肪肝症狀;常常還皮膚搔癢;手腕子也總是別別扭扭,大夫診斷是什麼腱骹炎,甭管開啥藥也不見療效……我知道,咱這台“機器”該“大修”了!那時我剛剛搬到海澱魏公村西口一帶。緊鄰長河和京密引水渠。最初,看到在麥鍾橋附近遊冬泳的人們,除了在腦海中出現《靜靜的頓河》中的畫麵,我還悲哀地想:冬泳,隻能是我的夢想……但看這些老頭老太太都能冬泳,又不服,我憑啥不如他們?幸好他們都很好說話。聽他們的介紹,從這年夏天開始,我便堅持在這裏遊泳了。秋天,我繼續堅持。落葉被水流衝走了,秋水已是清澄碧透地涼下來,我卻越遊越帶勁兒。還沒入冬,上述所說的體弱症狀,已不翼而飛。心律不齊沒了!感冒症狀更是絕跡!皮膚搔癢已成昨日黃花;而頑固經年的慢性咽炎、腱骹炎也放棄了糾纏!更絕的是,脂肪肝竟然不辭而別!

冬泳讓我健康,生命之火以前所未有的旺盛燃燒起來。睡眠少了,還總是節製飲食,人卻越發精力充沛了。身上的贅肉減少了,於是更覺得渾身上下清爽起來。當然,心靈上也更加崇尚安詳和平靜。當我在黃昏時分的冰河中獨自暢遊時,會偶爾抬頭望一眼西邊巨大的、通紅的落日──說不出為什麼,我突然會對自己能如此與大自然融為一體而充滿感動。

歲月流淌,轉眼十多年過去了。由於自然水域日漸被納入防汙及治理的範疇,我先後轉戰在麥鍾橋、濱角園、後海、八一湖、頤和園團城湖、清華冬泳池等冬泳者活動的所在地。冬泳最享受的時刻是上岸那一過程:你想想,在凜冽的寒風中,通紅著赤裸的身體,一步步走上岸。這時正置身體“回暖”的過程中,當用自帶的那桶涼水衝洗,分明能覺察出這水已起到溫暖全身的作用!畢竟,氣溫是零下十來度,而自來水是零上5度!差著十多度呢!所以無論是在賓館或是家中洗澡,我都是“冷水浴”。遇有零下20度左右的天氣,衝完澡,頭發已硬梆梆地凍在腦袋頂上,拖鞋也被冰凍在地上,泳褲和毛巾都立馬就凍成一坨冰球—這又是一種讓人欣喜的神奇境界—不是“受罪”,而是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