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近兩年,尹章義穿梭般往來於大陸和台灣之間。為了澄清海峽兩岸人民的共同區域的生活和文化資產共有的淵源證例,他簡直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尤其今年以來,尹章義平均每月赴大陸一次。五月,過度的緊張勞累與奔波使他不幸將右腿腿骨摔斷。即使這樣,他仍然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到大陸來實地考察並收集資料。他拖著糊著石膏的斷腿,背著大包,以難以想象的毅力,采訪並考察了閩西、海陸豐、惠州,甚至潞河縣的深山老林裏,他都一絲不苟地按計劃一一訪到。六月,他又冒著雨季帶來的種種不便,與楊祖君小姐一起繼續跋山涉水,再訪福建。連續十餘天的豪雨使道路極其泥濘難行,甚至乘汽車也隻能每小時行二公裏左右。盡管如此,他們兩人還是到了街溪、潮州韓公祠,又徒步走到開元寺,然後趕到山頭的達豪城(古代與台灣往來的重要海港)……
尹章義先生侃侃而談,當然很辛苦,很拚命。但比起收獲來,這一切便不在話下了。每談起這幾次考察,他都會眉飛色舞地給你講述他探訪到的人和事。你聽著那些事,也會感到它們都是這個民族的某段曆史的十分貼切的佐證。例如他訪到一個叫張澎湖的中年人,這個人的父母打魚時剛好在澎湖生下他。像這樣在金門、馬祖出生的海峽兩岸的漁民還很多。事情看上去很平常。但卻充分說明這片水域的一切始終是兩岸人民也就是中華民族的共同財產,亦是他們共同的生活資源。而兩岸隔絕以來,以這些地名命名的普通百姓,因害怕無端的加害,紛紛改名。直至兩岸的氣氛略有和緩,他們才紛紛將名字還原。
“這一切表明,曆史上海峽兩岸的往來是很自由的。這是一個自然的生活圈。從這個意義上講,目前的隔絕狀態相對於曆史的過去來說,是一種退步。”尹章義斷言,兩岸的這種荒謬的現實,遲早會被發展和進步的曆史潮流所取代。
“這是毫無疑問的,”他又舉例說,“我們在福建的采訪,一路都有台灣在大陸做生意的人的幫助。他們不是提供交通工具就是提供住處。我們聊得當然也很深。據我所知,台商在大陸賺了錢,很少有人帶走。他們一般都是擴大再生產,作長期打算。商人們為什麼敢這麼作?他們本能地就知道,中國隻有走開放的道路才不會被曆史淘汰。作為台灣人,到哪兒做生意也不如在大陸做生意來得放心,明擺著,都是中國人,遲早要統一,還是早在大陸紮根為好。你看,這就是民意。”
也許正是尹章義這種走出“象牙之塔”、積極參與社會的治學態度,使他一掃史學界缺乏道德勇氣、溫吞儒弱的秉性,而能振臂宣稱:
“曆史真理,站在我這邊!”
六月下旬,我又見到這位鼻下留著一撮八字胡,外貌頗似魯迅的台灣學者尹章義。自然,我們又聊起他的研究項目。他的大陸文化資產曆史與現狀的研究科目,已取得突破性的進展。多次到大陸共搜集各類資料百餘萬字,研究報告三十餘萬字,還有四十餘萬字的專題研究亦脫稿,真是神速!想想,這是多大的工作量!我知道,每次來大陸,單他到北京圖書館去查閱各種資料一項,便要起早貪黑地耗去他很多精力。何況還有很多的其他工作。若沒有相當的毅力和才智,如此龐大的研究項目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的。
他說:“當然僅靠我一人是無法完成得這麼快了,楊祖君她們都在拚命幹,同時也必須感謝我們輔仁大學的校長李震博士。作為台灣的私立大學,很少給教授以留職留薪去搞授課以外的項目的,可對我卻破了例。在曆史係已經有了一位休假教授的情況下,又批準了我的學術休假。這次來大陸前,他讓我作為他的特別代表,問候他在大陸的老同學、老朋友。我知道他這番美意蘊涵著很多的內容。集中的一點我以為可以理解為—台灣知識界支持海峽兩岸走向大一統吧!”
接下來他又十分興奮地遞給我一份材料。說這是他最近策劃的一部電影的攝製大綱。隻見第一頁的大標題赫然寫著—
《鄧小平—中國的變法圖強和統一運動》
看罷提綱,我知道,尹章義教授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衝刺!